當時空來到盡頭，周圍的一切盡數崩塌，奇諾進入了一個奇異的空間。

      這個空間所帶來的感覺難以用語言精確描述，他的身體不再受到三維世界長寬高的限製，可以自由出現在任何角落。

      他所看到的東西也不再是三維空間中的平麵和線條，而是一種無限複雜的幾何形狀，這些形狀不斷變化，融合、拆解、重新組合，它們在空間中無處不在。

      除了空間，時間在這同樣有著奇異性，它變成了某種可以觀測的向量，能夠看到物體在不同時間的狀態，也能夠看到不同物體在同一時間的狀態。

      時間和空間也不再是分開的，而是交織在一起，，如同繁星充斥著星空，可以通過它看到過去、現在和未來。

      而在奇諾前方，有著一團巨大的白芒。

      說它是“白色”其實並不準確，因為在這片時空中，物質形態並不是以三維結構構成，光粒子亦是如此，顏色在這沒有意義。

      隻是在奇諾的認知中，這種沒有任何雜質、純粹到極致的顏色，一般是被稱為白色。

      奇諾率先向那團白芒發問：“這是哪？”

      對方並沒有以聲音形式給出回答。

      再想象著，把這些積木從舊的盒子拿出來，再倒進新的盒子

      那象征最高秘密的圖景，就這原始而生動地展現在了他的麵前。

      【但盒子快壞了，時空很不穩定】

      這番回答讓奇諾徹底陷入了沉默。

      【你改寫的過去，隻在你改寫時存在】

      奇諾淡淡地說：“我不在乎盒子會怎樣，我隻是來給死去的故人一次新的生命，用不著幾十億年的時間跨度，我隻需要百年。”

      “你以前執行任何任務，都隻是當成工作，無論順利不順利，臉上永遠都帶著麵具般的微笑。”

      奇諾思索片刻，繼續問：“還有什要求？”

      【你離開之後，過去又會變成注定】

      奇諾：“奇跡？”

      許久之後，文字才重新在奇諾眼前浮現：

      【死去，就是到了終點】

      現在，他毫不猶豫說：“好，我幫你改變這個世界。我們去推翻舊秩序，創造一個你想要的世界。”

      奇諾眼中，那些鏡麵的景物仿佛失去了原來的顏色，莫名變得隻有黑與白，一種他此前從未體會過的感覺在體內蔓延，入心入肺地糾纏著，讓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他沉默了不知多久，最後牽動嘴角，扯出了勉強的笑：“或許我們真的認識了十幾年？”

      “隻有在和我過招時，你會因為誤入陷阱而氣急敗壞，會因為勝我一籌而放聲尖笑。”

      “你是.11？”

      他意念一動，身體飄向了那無盡延伸的鏡麵。

      有可能本來就是空的。

      無數次穿越時空，無數次改變過去，卻始終無法影響未來。

      奇諾站在索蘭黛爾的房門前，略帶涼意的晚風吹過，溫柔的觸感讓他誤以為是一次撫摸。

      【因為過去影響未來，而過去已經注定】

      這些話蘊藏著海量信息，奇諾也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奇諾坐到她身邊，柔聲問：“想聊什？”

      【但你無法影響未來】

      奇諾：“我們的盒子還有多久會壞？”

      【無法拒絕】

      奇諾：“這個要怎判斷？”

      他默默問：“更換盒子這種事，你為什不自己去做？”

      奇諾：“你為什要創造輪回世界，讓拒絕者和輪回者廝殺對抗？”

      過去漫長的時間誕生過無數拒絕者，他隻是其中一個，如果死了就和那些失敗者沒任何區別。

      【進入這，你就注定會成為維度】

      奇諾：“也許，我是從未來回來的，來找你。”

      “我希望自己從未遇見你。”

      【換個新的盒子就好了】

      他累了。

      所有時空在奇諾的一念之下轉瞬寂滅，就像從未出現過，一切都在無止盡坍縮，最後化作了最原始的奇點。

      這是那年在月下促膝長談的時空，索蘭黛爾給了奇諾一封信，上麵寫著兩句溫情的話——

      這是索蘭黛爾12歲那年，也是她見過最真實的人間、想要改變世界的那年。

      【我無法繼續，我的生命將到終點】

      最後，她踏入全體會議殿堂大門，消失在他的視線。

      他甚至可以憑借自我喜好，剔除掉她記憶中與自己的不悅經曆，製造出一個對自己而言更加完美的“索蘭黛爾”。

      奇諾：“為什？”

      琴曲已經落幕，兩人肩並肩坐著，索蘭黛爾沉浸在音樂的餘韻，她抬頭看向奇諾，眼瞳滿是憧憬的光。

      奇諾話音落下，周圍時空急劇扭曲，驟然間光華大盛，他化身成了那團白芒，成為了盒子的維度。

      在人類之間，不同語言的交流就已經會出現巨大分歧。

      奇諾沉默著，漸漸理解了至高存在的意思。

      奇諾沒有拘泥於此，準備通過更多的談話理解對方的意思。

      【新的維度誕生，輪回世界就會關閉】

      “我要讓所有人都吃得起飯，穿得上溫暖的衣服，再也不會有人饑寒交迫。”

      【是的】

      隻在改寫時存在.

      離開後.又變成注定.

      奇諾在心中不斷重複著這兩句話，恍然間意識到了它們的含義。

      她以為這是個玩笑。

      沒了，就這簡單。

      僅僅是眨了一次眼，景物就已天翻地覆。

      奇諾：“你剛才說你是維度，而我將成為維度.意思是我將替代你？”

      索蘭黛爾聽後不禁笑出聲，踮足摸了摸奇諾的頭，溫柔地安慰著他：“你在說什呀？我一直在這啊。”

      【裝著一切的盒子】

      索蘭黛爾無聲地躺在花棺中，「命定之死」的黑痕在心口留下了無法抹去的印記，恬靜的模樣像是睡著了，睡在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長眠。

      奇諾：“所以才要挑選出我這樣的存在，成為新的維度，去把舊盒子換成新盒子？”

      那個溫馨的寢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長廊。

      這個角鬥場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通過廝殺挑選出合格的“維度”，合格標準既是完成“七罪合一”。

      更何況，這團白芒都不知道算不算是“生物”。

      【這是盒子】

      【這個盒子快壞了】

      隨便你怎修改都行。

      舊日故人，永在月下。

      這一次，至高存在的回答沒有立刻傳來，似乎是在嚐試理解奇諾的意思。

      至於“維度”，指的是時空的控製者，放在人類概念中可以理解為上帝、神明。

      11：“盒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你有沒有想過，你跟她能夠相遇是一種奇跡？”

      好了，奇諾，你終於見證最後的答案了。

      【以你之前認知的尺度來說，幾十億年】

      【現在，你是維度了】

      奇諾不解：“盒子？什盒子？”

      奇諾沒好氣地說：“放鬆？你認真的？我每次麵對你都要緊繃神經，你覺得我很放鬆？”

      “在那個被你找到的新盒子，在那個被你固定的世界線，舊日時光將真正意義上重現，你與她能在那再相見。”

      十分鍾之後，她將借友人之力完成一件載入史冊的壯舉——讓神明流血。

      因為對遠東皇朝發起天啟之戰，他此時已經和索蘭黛爾出現了無法彌補的隔閡，彼此漸行漸遠。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他說：“我還是要回到過去。”

      【時間到了】

      【同樣的身體，同樣的記憶，但不是同一個人】

      奇諾：“我們這個盒子，生命也快到終點了嗎？”

      “當然可以！”索蘭黛爾很熱情，主動往他手上蹭了蹭，掰著手指頭說，“這樣一來，除了娜娜，我就有第二位朋友了！”

      奇諾在房門前聆聽著熟悉的歌謠，眼神愈發迷離，他伸出手搭在房門上，將它輕輕推開。

      奇諾：“維度快死了可以更換新的維度，盒子快壞了要怎讓它延續下去？”

      “真孤獨啊。”

      【一樣】

      奇諾：“既然會消失，為什讓我當維度，你自己繼續當下去不好嗎？”

      奇諾：“盒子也有生命？”

      奇諾的瞳孔在擴張，聲音也變得無比壓抑：“可你剛才說過，維度可以控製盒子，包括盒子的一切。那維度就應該是至高無上的神明，無所不能。”

      但是

      這本書，沒有保存鍵。

      奇諾喃喃說：“片刻.也好過不能回去.”

      奇諾站在寒風呼嘯的門口，索蘭黛爾坐在室內，桌上的燭光在冷風中撲朔，那雙倒映火苗的湛藍眼瞳也顯得模糊不清。

      又到了14年後。

      鋼琴前，奇諾牽起索蘭黛爾的纖纖玉手，聲音在微微發顫：“今天是你的生日，許個願吧，小公主。”

      奇諾低聲說：“我迷路了。”

      她永遠不會知道，這並不是玩笑。

      話落，不穩定的時空崩塌。

      11臉上帶著微笑，那種以前不可能對奇諾露出的微笑：“是，也不是。準確地說，我是你想象具化出來的11，有著那個11的所有記憶，卻沒有對你的恨意。”

      時間長河定流轉，湧向注定有盡頭的終點，虛空中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

      交織的時間與空間匯聚成壯闊熒光，倒映在奇諾眼中，如星海般熾盛閃耀著。

      奇諾深深注視著她，仿佛這樣把她刻進自己心：“我在找你.我去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你”

      【消失的人，不會再有生命】

      房間中的景物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月桂花點綴的織錦，懸在牆上的寶劍，陽光從窗戶穿透進來，灑在床邊坐著的那個嬌小女孩身上。

      奇諾抿了抿嘴唇，露出一種釋然又苦澀的笑：“很抱歉讓你失去愛人，我現在知道那是什感覺了。”

      索蘭黛爾被逗笑了：“怎可能，十幾年前我都還沒出生呢！”

      奇諾站在大雪紛飛的王宮，漫天雪花落在麵前月桂花點綴的花棺上，他的世界一片灰暗，仿佛風雪呼嘯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冰冷的死寂。

      人生相遇，若如初見。

      他望著這片神秘莫測的時空，把它想象成了人類可以理解的盒子，想象著時間、空間、物質、物理規則等等都是一塊塊裝在盒子的積木。

      “換個新的盒子.”奇諾喃喃重複著這句話。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就像之前說的，我的生命將到終點】

      奇點爆炸的力量無所不在，扭曲了時空，拉扯著一切物質，基本粒子、化學元素、光、電磁場寂寥的時空眨眼間變得擁擠，宇宙有了無盡的可能性，開始了它的征程。

      【要可以容納舊盒子的維度】

      不論你身在何處，索蘭黛爾永在月下。

      那是萬物之初的宇宙大爆炸。

      虛空中的白芒閃爍著，光芒越來越弱，就像火焰燃燒到了盡頭，最後的文字浮現在了奇諾眼前。

      “如果這些偶合有所變化，哪怕隻是變了一點點，後世發展都會天翻地覆，你們都不會存在於這個世界。”

      11聳肩笑著說：“我說了，我是基於你的意識想象出來的幽靈。你心在想什，我全都知道。你心的一切感受，我也全部知曉。”

      索蘭黛爾這個時候年紀還很小，大概也就十歲，按照既定的過往時間線，“自己”現在還沒有降臨傲慢世界，“奇諾·凡·海爾辛”也隻是一個小小的希林鎮民政官。

      時空破碎。

      【死去的人，重生的人，也不一樣】

      奇諾：“什叫已經注定？我回到過去的某個時間，殺死某個人，難道他在未來還能複活出現？”

      奇諾沉默了許久，看向麵前的至高存在，給了和當年一樣的答案：“我拒絕。”

      “可作為維度的你，已經擁有了控製盒子的力量，你可以控製一切的初始條件，讓無限可能變成唯一。”

      奇諾站在硝煙彌漫的王城，六罪拒絕者傲然屹立於身後，周圍盡是禦前侍衛與王城禁衛軍的屍體。

      【以你的理解概念而言，是的】

      白芒所說的「盒子」，和奇諾所理解的盒子肯定不是一個東西。

      【這樣會死去】

      索蘭黛爾眨了眨眼：“當然想！”

      “我要讓法典對上下階級一視同仁，弱者的人格不會被踐踏，這世間再無壓迫和剝削。”

      11莞爾一笑：“思想上來說確實緊張，但在你心，是的，你很放鬆。”

      11離去時，奇諾叫住了他：“11。”

      【新的盒子，才有新的一切】

      奇諾：“我替代你變成維度以後，你會發生什？”

      “我要讓每個人都有一個家，有遮風避雨的地方，再也不會有人流離失所。”

      你可以去修改那些寫好的內容。

      【要新的】

      冷風灌入屋內，將桌上的火燭吹滅，周圍隻剩下最濃鬱的黑暗。

      別說見麵，她連這個名字都沒聽過。

      “你很享受我們之間的追逐。在那個無聊的世界，因為有我，你才沒有感到孤獨。”

      然後這個奇點出現在了盒子，在至高力量的控製下不斷膨脹，越來越龐大，直至達到臨界，奇點像心髒般開始搏動，無數星雲從中湧現，如同一朵朵綻放的火花。

      如果隻是這一個人，那確實不難。

      一個你根本就不在乎的答案。

      在前世與他糾葛不清、死後還要追殺他到輪回空間的少年偵探11，此時正活靈活現地站在他麵前。

      混沌之初，時間、空間、物質、物理規則.一切都不存在。

      【為了挑選你】

      當年他是無言。

      奇諾：“我的意思是，為什我可以成為維度？我和那些不能成為維度的人相比，特殊之處在哪？”

      【到終點，就是消失】

      奇諾佇立在月光，聲音跟風一樣輕柔：

      “我在想你。”

      【把盒子的東西都倒掉，讓它變成空盒子就行】

      【有，什都有生命】

      奇諾：“還有一句你沒聽過的話，想聽嗎？”

      索蘭黛爾眨了眨眼，欲言又止，最後試探性地問：“那個.我們之前見過嗎？”

      【沒有說錯】

      索蘭黛爾垂首坐在王座，目光暗淡地看著奇諾，聲音中滿是無助的幽咽：“你知道嗎？我們認識了14年，你抱過我許多次，吻過我許多次”

      奇諾僵住了，沒能從突如其來的變化中回過神，他呆呆望向四周，又看向不遠處神情冰冷的索蘭黛爾。

      時空崩塌。

      【你做到了成為維度的前提，所以成為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