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城，穿過陌生而繁華的街市，蕭紫宸望著兩邊的花門高牆，不覺驚歎。

    這就是金陵，六朝古都，千年不朽的王城。隆冬的金陵依舊盛開著熱情，並沒有因為入夜而少了歡聲笑語。

    烏衣巷位於夫子廟之南，前朝有江李子弟以此地為門楣，詩詞歌賦名揚萬，建功立業衛家國，一時之間傳為一段佳話。

    烏衣巷，學士府，金陵城無人不曉。當年江家先人扶持蕭家高祖開辟大齊王朝，立有不世之功，為此特賜有學士府，代代相傳。

    這一代家主青雲先生原是青州祖家生子，少時驚才絕豔，十二歲入太學，二十歲拜官太傅，是齊朝史上最年輕的太傅。在朝為官四十載，育學生三千，佐三代帝王。他桃李遍布天下，直到五年前退隱朝堂，此後專注於私學秦淮書院的經營，依舊不改傳道受業，教書育人。

    青雲先生與發妻姚氏夫妻情深，在世不納妾，死後不複娶，也是京中人人傳頌的佳話。青雲先生是過了而立之年才娶妻的，姚氏生前兩個孩子時還不算費力，可等到了四十幾年了才又懷上了江晟江菲兄妹，當年生這對龍鳳胎時情況凶險，她也差點兒就撒手人寰了。

    此後姚氏的身體一直不好，拖了幾年便病逝了。她與青雲先生留下的三子一女，各個也都成了人中龍鳳。當年江珩與舞陽侯蘇合投緣，在蘇家的影響下從了軍，為此青雲先生也曾發過幾次火，不過耐不過少年人血氣。江珩十二歲披甲上陣，苦熬了十年才成了將，此後守關十年戰死在了三十二歲的青銅關之役。

    江堯當年是京城有名的風流浪子，過了二十幾也不著急成家，沒想到最後還是留著禍害了西夏公主。

    江晟是這幾個孩子中唯一好好讀書的，他在姚氏的娘家閉關讀書，與家人聚少離多。少年才華橫溢，十六歲考入太學，十八歲隻身一人赴北戎談判。談判決裂後，江晟寧死不屈，自刎於西南，屍骨無存。

    女江菲字子涵，五年前為治瘟疫，以身試藥而亡。

    百年傳承，一門清譽。書香門第學士府，桃李天下青雲誌。

    將夜。

    在金陵城中轉悠了半天的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學士府門前。學士府的匾額上掛了點灰塵，看起來是已有些年歲沒有清洗了。

    門前的傭人正在清掃石階上的落葉，手上竟還端著一冊禮則。蕭紫宸見狀，不免心中暗暗感歎，不愧是書香門第，連門前的傭人也識的字。

    總管謝崇陽已在門前等候良久，他自問活到這把歲數，就算不是閱人無數，還是有幾分看人的本事的。初見蕭紫宸，便知此子絕非池中之魚，與自家那位有些木訥的姑娘不同，蕭紫宸一看便是聰明人，話不多，一雙好看的黑瞳時刻留心著周圍，小心察言觀色著。

    謝崇陽領著她們進了宅子，庭院敞亮開闊，人煙稀少，景色卻別致精巧。進門有間花廳，裝飾的富麗堂皇，窗邊有繁花迎著寒冬盛放，香氣宜人。往走，庭院有亭台水榭，假山溪流環繞，花閣小樓宏偉聳立，曲徑通幽，回廊纏繞，也不知是出自哪位能人巧匠之手。

    花廳後頭就可見藏書閣，樓高五層，是院子最惹眼的地方了。來到藏書閣前，學士府的下人便都行過禮，轉身離開去做手上的差事了。江攜跟著蘇嬤嬤先去了內院梳洗，隻剩青雲先生領著蕭紫宸進了藏書閣。

    陳家在蕪城已是富裕，蕭紫宸在陳家待了那些天，也見過城主府的陳列，卻都不似此地繁華。眼前的景象令他震驚，藏書閣內十分寬敞，燈火通明，各處都清掃的幹淨，可地上卻散落了各種書籍，擺放的雜亂不堪。書架上夾著的木梯子晃擺不定，搖搖欲墜。除了書架上的萬卷藏書，這還有個巨大的藥材櫃，書案前擺放著各種試劑，旁邊煮著茶水補湯。

    這，還真是挺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