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君臨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避重就輕 本章:第三百一十一章 君臨

    八點刷新。

    八點刷新。

    八點刷新。

    八點刷新。

    八點刷新。

    ……

    ……

    ……

    大都督府。

    昏暗的書房,兩人相對而坐。

    畢構身材高大,精神矍鑠,不怒自威,手上正捧著一碗人參茶。

    對麵的中年儒生一襲青藏色長袍,模樣溫文爾雅。

    “畢長史,益州至關重要,王爺他不希望出現任何差池。”

    恭奇正滿臉嚴肅。

    畢構斜睨著李義珣的小舅子,淡然道:

    “雖然我對撤出劍門關的決定不敢苟同,但王爺隻要來益州……”

    頓了頓,他中氣十足道:“整個益州,他說了算!”

    望著對方坦蕩自信的模樣,恭奇正略鬆一口氣,轉而喟歎道:

    “張巨蟒名聲在外,我軍聞之便失戰心,關隘小道已經有逃竄的士卒,繼續僵持下去,我軍據守的優勢也會被磨滅。”

    畢構凝視著他,緊皺眉頭:“此獠畢竟剛剛覆滅草原,攜無上威勢……”

    似乎聽到了對方語氣中的擔憂,恭奇正忙不迭截住他的話:

    “畢長史,張巨蟒無容於天地之間,人人得而誅之。”

    “大唐基業百載也,今王爺以恢複李唐正義為戰,鏟除天底下罪惡的禽獸,四方忠臣無不響應!”

    聞言,畢構抿了口茶,直接問:“有多少援軍?”

    恭奇正喉頭滾動,“暫不清楚。”

    謔!

    畢構謔然起身,冷視著他:“我壓上身家性命,你們竟還對我有所隱瞞?”

    “稍安勿躁。”恭奇正嘴角抽搐了一下,苦笑道:

    “你大抵也能猜到,此戰以太原王氏,隴西李氏為首,他們嚴厲告誡王爺,不許泄露絲毫信息。”

    見畢構神色舒緩,他繼續補充道:

    “神都政變就是前車之鑒,就是因為知道的人太多了,李昭德等社稷之臣才功敗垂成。”

    “事實上,我也不清楚援兵數量,更不清楚下一步動作。”

    話音落下,畢構僵硬的臉龐變得平靜。

    在龐大的門閥望族麵前,他哪有什資格憤怒,連李義珣都已淪為傀儡。

    布局越謹慎越好,那代表成功的機會更大。

    他坐下後盯著恭奇正:“我可以什都不問,但王爺說過的話……”

    “畢長史放心。”恭奇正鄭重無比道:“王爺允諾的絕不會食言!”

    “那就好。”

    畢構輕輕頷首,表情看起來依然平靜,可眼底卻閃過興奮之色。

    咚咚咚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起。

    恭奇正看著畢構,兩人眼神交接,恭奇正而後告辭離去。

    一個身著鎧甲的護衛抱拳施禮,等恭奇正走遠,才低聲稟報:“長史,有人求見。”

    畢構眉間閃過不悅,“有無拜貼?”

    “沒有。”護衛略頓,緊接著說道:“此人言稱,長史若不見他,一定會抱憾終身。”

    “放肆!”

    畢構眸中陡然淩厲,冷聲道:“什阿貓阿狗也敢口出狂言,讓他在大廳等候。”

    “若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來,老夫絕不輕饒他!”

    ……

    大廳,陳長卿坐立不安,心中痛罵了一百遍張巨蟒!

    該死的,什苦差事都要交給貧道!

    沉緩的腳步聲響起,畢構進廳,居高臨下打量著不速之客:

    “爾是何人?”

    陳長卿額頭沁出冷汗,強製讓自己冷靜下來,輕笑道:

    “畢長史請坐,接下來說的事你一定會很感興趣的。”

    畢構死盯著他,踱步到上首位。

    陳長卿學著子唯八風不動,處之泰然的姿態,淡淡開口:

    “要想救你兒子的命,今夜子時獨自前往滿月樓。”

    畢構眸子閃過驚愕,這句話來的太快太猛烈,他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終歸是久經風浪之人,他眯著眼:“你確定要和老夫開玩笑?”

    陳長卿不置可否,彎腰從椅子下拿起包裹,直接扔在桌上。

    畢構眼中的寒光更盛,抬手一層層打開布料。

    便見一隻血淋淋的斷手。

    畢構瞪圓眼睛,抓著斷手的手在顫抖,額上的青筋也因為情緒過分激動而冒了起來。

    “你敢傷吾兒?”

    他像發瘋似的,整張臉都猙獰扭曲起來,死死凝視著陳長卿。

    仿佛下一秒就要展開無情的報複。

    陳長卿恐慌的情緒反倒慢慢消散。

    經常麵對子唯這尊地獄殺神,他早已形成免疫力,畢構的氣勢恐嚇簡直就是小兒科。

    陳長卿“”了一下,不疾不徐道:

    “不就是一隻手,你為什要用殺人的目光看我?”

    畢構攥緊雙拳,目眥欲裂,卻突然笑了起來,“這不是祖兒的手,你威脅不到老夫。”

    “哦?”陳長卿拖長音調,似笑非笑:

    “畢長史日理萬機,怎會像婦人一樣去留意自己兒子的手,你可以找他的丫鬟來鑒別一下。”

    畢構臉上笑意一點點褪去,心也漸漸沉入穀底。

    手腕上染血的佛珠,他記得很清楚,就是多寶寺贈給祖兒的。

    “來人!”畢構怒喝,聲音有輕微顫抖。

    陳長卿翹著二郎腿,漫不經心道:

    “你最好驚動整個益州,那樣你的兒子就成了孤魂野鬼。”

    看著這張趾高氣昂的臉龐,畢構深吸一口氣,勉強克製內心的殺意。

    一個護衛入內,畢構擺擺手:“先退下。”

    說完顫著手包好斷手,放進懷,快步離開大廳。

    陳長卿像在逛自家一樣,大搖大擺跟在身後。

    繞過幾條遊廊,畢構停在一座奢華精致的院落,找到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婢。

    三人站在假山下,女婢起先有些緊張,看到斷手後麵容慘白,竟然當場失禁。

    畢構嘴角抽搐,眼中泛著陰寒的光芒:“是祖兒的手?”

    女婢嚇出哭腔,“是……是……”

    公子這隻手整天伸進她抹胸,甚至那個地方。

    手指大小,手背的兩顆小痣,一模一樣。

    畢構閉上眼睛,許久之後,才睜開眼睛:

    “回去吧,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女婢如逢大赦,哭哭啼啼的跑開,身後還傳來輕佻的腔調。

    “美人兒,膽敢說出去,你可會死的哦。”

    等她走後,畢構一臉陰鷙,寒聲道:

    “你信不信,老夫會讓你走不出大都督府。”

    陳長卿毫不掩飾嘴角泛起的笑意,“我死,畢祖陪葬,很公平的買賣。”

    末了,他背負著手慢悠悠踱步:“可惜畢長史隻有這根獨苗啊。”

    嘴上這般說,心中卻著實有些憤怒。

    笑話!

    你兒子的命豈有貧道矜貴?

    貧道好歹有個縣男爵位,跟著子唯混吃香喝辣,你兒子算什玩意?!

    “老夫若不赴約呢?”

    畢構陰冷的聲音就像生鏽的刀鋒,帶著嘶啞。

    陳長卿轉頭看著他,略挑眉,“談崩了是吧,行,現在叫人來殺了我。”

    話罷挺直胸膛,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畢構緊緊盯著他。

    陳長卿心驚肉跳,背後早被冷汗打濕,此時更是恐懼。

    你不會真不顧你兒子的死活吧?

    過了很久,久到陳長卿脊發寒,差點想說我是開玩笑的。

    “如果祖兒有什三長兩短,老夫殺了你全家!”

    畢構惡狠狠地吐出這幾個字。

    陳長卿長鬆一口氣,麵前卻不動聲色:“記住,單獨前來,否則後果你清楚。”

    說完拂袖,昂首闊步離開。

    走了幾步,陳長卿驀然轉身,冷冰冰道:

    “千萬別派人跟蹤我,還有,做任何決定前先想想你兒子。”

    “養這大,不容易啊。”

    砰!

    畢構胸腔的憤怒再也抑製不住,一拳砸在假山上,砸得手背鮮血淋漓。

    他發誓,救出祖兒之後,一定要剁掉此人的腦袋!

    陳長卿悠然走出大都督府,剛登上馬車立刻癱倒在錦榻上,大口呼氣,雙腿亦抖如篩糠。

    ……

    子時,月光幽幽,靜靜灑在大街小巷。

    馬車在一座酒樓前停下,畢構深吸一口氣,掀開車帷走下馬車。

    陳長卿就站在樓下等待,看了他一眼,便走進酒樓。

    畢構環顧四周,異常安靜的氣氛讓他有些緊張。

    可祖兒的性命被捏著,就算是龍潭虎穴,他也必須闖一闖。

    包廂外,陳長卿止步。

    畢構冷視著他,而後毅然推門而入。

    昏暗的燈火,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窗前,另一個魁梧男子衣袍上全是血跡。

    “你落在後麵的護衛全死了,我不是說過讓你獨自前來?”

    低沉暗啞的嗓音響起,不帶絲毫情緒波動。

    可落在畢構耳,讓他如墜冰窖,很罕見的生出恐懼。

    怎可能?!

    自己那二十多個護衛全死了?

    “再剁掉畢祖一隻手。”

    聲音繼續響起,魁梧漢子領命而去。

    嗡!

    “不……不要。”畢構瞬間失控,嘶聲大吼。

    可魁梧大漢狀若未聞,邁步離開包廂。

    畢構頭皮發麻,雙眼也變得赤紅,冷冰冰道:

    “你的目的就是為了談條件,若是祖兒失去雙手,你覺得老夫還會跟你上談判桌?”

    “……”短促的嗤笑後傳來風輕雲淡的聲音:

    “我從不介意用血腥冷酷的方法讓別人長記性,你兒子成為殘廢挺好的。”

    說完緩緩轉身。

    畢構用充滿殺意的目光盯向他,可隻看一眼,那目光就變得極為駭然。

    心中驚懼到極致,連神魂都在忍不住顫栗。

    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氣,幾乎席卷全身。

    張!

    巨!

    蟒!

    “瞧把你嚇得,張某可不是什洪水猛獸。”

    張易之隨意笑著,一步步走到畢構身前。

    “你我都是朝廷命官,你又何必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我很可怕?”

    “初次見麵,你兒子的一雙手就當送給你的見麵禮,不算寒酸吧?”

    他雖然在輕描淡寫的笑著,但說出的話卻是讓畢構麵色發白,四肢發麻。

    畢構知道,張巨蟒隱藏在俊美溫潤下的真實麵容,絕對恐怖到驚世駭俗。

    為什會無聲無息來益州,此獠究竟知道些什?

    “王爺,饒祖兒一命吧,您權傾天下,何必跟他這種小人物一般見識。”

    “下官五十多了,膝下才這一個兒子,求您開恩。”

    畢構聲音顫抖,不停的彎腰乞求。

    “王爺?”

    張易之表情驟冷,一腳狠狠踹在畢構胸膛上。

    勢大力沉的一擊,畢構如斷線的風箏飛出去,嘴嘔出鮮血。

    張易之寒聲道:“你也知道我是朝廷從一品的王爺?我帶兵駐紮劍門關外,你可曾派人拜訪過我?”

    畢構麵容不由得劇變,強忍著痛楚,趕緊請罪:

    “是下官失職,請王爺責罰。”

    張易之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俯瞰著他,不輕不快道:

    “大都督空置,因而由你總理大都督之職,管轄益州的軍事大權。”

    “這種戰爭的僵持階段,你掌有兵權,竟然沒有來拜我,那你的心思昭然若揭。”

    “既然成為我的敵人,你要有心理準備。”

    話落,畢構隻覺可怖的寒氣從脊椎骨席卷到頭蓋骨,讓他忍不住顫抖。

    “下官公務繁忙……”

    “行了。”張易之擺擺手,截住他的話,不耐煩道:

    “跟李義珣有什勾結,一一道來吧。”

    轟!

    猶如驚雷炸響,畢構神色無法掩飾的震驚和恐懼。

    眼前的人似乎能看穿人心,渾身竟散發著盡在掌控的氣勢。

    張易之身子前傾,很平靜的開口道:

    “也許一個兒子不足以讓你臣服,畢竟死了還能再生。”

    “可魏縣畢氏呢?你高居三品大員,在益州八麵威風,難道忘了遠在老家的族親?”

    “我一封信到神都,畢氏立刻煙消雲散。”

    “張巨蟒……你怎能如此卑鄙無恥……”

    此話,讓畢構肝膽欲裂,整張臉劇烈猙獰。

    一個人怎能這般喪心病狂!

    如此陰險卑鄙,卻還被此獠說的如此坦然自若,不起波瀾,如同陳述事實一樣。

    他甚至不由自主順著張巨蟒的話卻想了一下。

    那種場麵讓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渾身發寒,恐懼到了極點。

    就算不在乎祖兒,但不能不在乎家族,不在乎全族性命。

    “我隻是告訴你後果,至於會不會發生,這可不是我說了算。”

    張易之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不過我的耐心一向不好。”

    “是臣服我,還是負隅頑抗,讓畢氏一族給你陪葬?”

    “張巨蟒,我和你拚了!”

    畢構憤怒,神情似乎已然仇恨到了極致,被張易之這些話幾乎點燃了最後的理智。

    剛爬起身,卻迎上了一個狠辣的耳光。

    噗!

    畢構避無可避,悶哼一聲,口吐鮮血趴倒在地。

    “拚,你拿什跟我拚?到現在還認不清現實嗎?”

    張易之的聲音,依舊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一腳踩在畢構胸膛上。

    “區區一隻螻蟻,要不是怕打草驚蛇,我早就一刀宰了你。”

    畢構麵上毫無血色,隻感覺遍體生寒,心中盡是悲涼、絕望、仇恨,痛苦。

    被張巨蟒盯上,或許從一開始,就已經無處可逃。

    “所以,你現在願意成為我的走狗?”

    張易之的聲音依舊輕描淡寫,似乎在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走狗。

    自己堂堂一個掌管軍事大權的長史,在益州說一不二,被無數人所崇拜敬仰。

    竟然要成為別人的一條狗。

    此時此刻,畢構有種血氣衝到臉皮的感覺,真切的感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屈辱!

    尊嚴喪盡!

    這種心的難受比嚴刑拷打折磨他的肉體還要痛苦。

    畢構下嘴唇都被咬破了,感受著口齒間的腥味,他慢慢清醒。

    而後艱難滾動喉嚨:

    “我願意。”

    張易之眼神無波無瀾,收回腳,負手踱步到座位上。

    不甘之中,畢構甚至眼含老淚,這種屈辱徹底擊潰了一個讀書人。

    他手肘撐著地麵,異常困難的爬起來,鬢間的白發淩亂,頹靡憔悴的走到桌椅前。

    張易之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盯著他:

    “為什不惜背叛朝廷,也要跟李義珣合謀。”

    畢構拔掉嘴角的血漬,沉默了半晌,啞聲道:

    “恢複李唐江山以後,朝廷賜我雙旌雙節,全權調度益州。”

    話音落下,張易之的目光逐漸森然。

    這是什?

    節度使!

    竟然允諾畢構節度使的位置!

    集軍、民、財三政於一身,堪稱諸侯土皇帝!

    曆史上,唐朝的滅亡本質上和漢明這些大王朝無任何根本上的不同。

    即長期的土地兼並導致的社會矛盾激化,與階級衝突失控。

    但誰也不能否認,節度使製度就是唐朝滅亡的催化劑!

    現在,國力蒸蒸日上的大周,竟有賊子提出節度使!

    包廂內的氣氛陡然凝結。

    畢構脊骨發寒,恐懼再次席卷全身。

    張易之眯了眯眼,聲音冷冽:

    “利益能讓人鋌而走險,所以你義無反顧投靠李義珣,可你不擔心這是空中樓閣。”

    “我……”畢構蠕動著嘴唇,說不出話。

    張易之突然笑了,笑容有些深意。

    在龐大誘惑麵前,還能保持本心,這世上沒幾個人能做到。

    就算再虛無縹緲,隻要有一線生機,就會拚命去爭取。

    那可是相當於裂土分封啊!

    “你為什覺得諾言會實現?”張易之平靜直視著他。

    畢構依舊沉默。

    “權力本就是冒險家的遊戲,如果不想成為碌碌無為之輩,那就要去搏一把。”

    “如果有過半的勝算,自然值得冒險。”

    “你覺得天下人都希望我死,所以李義珣一定會成功?你就能得到益州節度使?”

    張易之依舊用氣定神閑的口吻,眸子散發的殺氣卻猶如實質性。

    噗通一聲。

    畢構直挺挺跪在地上,神情絕望道:

    “下官鬼迷心竅,請王爺恕罪。”

    張易之斜視著他,低聲說:

    “人的可悲之處,不在於處境,而在於不知道自己的處境,總是高估自己的能力。”

    “當能力配不上你的野心,注定是一場災難。”

    頓了頓,語氣驟然陰冷,“為什會覺得李義珣能成功,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吧。”

    “是。”

    畢構如今哪敢再有隱瞞的心思,他剛要開口。

    “先起來吧。”

    張易之輕抿一口茶,淡然道:“李義珣要撤離劍門關這件事就別說了。”

    轟!

    此言,畢構滿目難以置信,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重要的消息,他竟然知道?!

    原以為天衣無縫的密謀,頃刻間就出現了絲絲破綻。

    這就是張巨蟒的手段?

    悄無聲息來到益州,自己昨天才得到的隱秘,他為什會知道?

    未免也太可怕了!

    畢構腦海忍不住湧起恐懼,如今麵對張巨蟒竟有一種敬若神明的感覺,生不出絲毫違抗的心思。

    “直接說最關鍵的消息。”張易之盯著他。

    畢構回過神,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下官之所以會附從李義珣,是因為另一件事。”

    “說。”

    畢構略默,低聲問:“王爺可記得譙縣桓氏?”

    張易之嗯了一聲,靜待下文。

    桓彥範是政變主謀之一,這家族必然要遭到覆滅。

    畢構接著道:“亳州譙縣就位於淮河北岸。”

    那間,張易之似是想到什,臉色極為陰沉。

    “桓家要毀掉堤壩。”

    畢構聲音沙啞。

    他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震驚到血液都幾乎凝固。

    “毀堤?”

    張易之俊美的臉龐竟有幾分猙獰,滿腔的憤怒根本抑製不住。

    畢構咽了咽唾沫,一口氣說完:

    “等蜀地戰事一起,桓家便開始摧毀堤壩,周圍郡縣將遭受洪水襲擊。”

    “再加上臨近初夏,淮南暴雨連綿,決堤的話洪水蔓延,甚至會一潰幾百,無數百姓遭殃,一切都將被衝垮。”

    “朝廷勢必調集大批賑災糧運往淮河沿岸救援,以如今國庫的糧食儲備,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話音落下,張易之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洪災泛濫,朝廷沒有糧食救濟,絕對會引發淮南百姓怨聲載道。

    災禍已經讓百姓一無所有,沒有糧食飽腹的話,再有居心叵測之輩從中挑唆,隻能走上絕路

    百姓造反!

    朝廷將糧食供往淮南,會引發一係列連鎖反應,最主要就是天下糧食短缺。

    而世家門閥倉庫儲存無數的糧食,他們會趁機哄抬物價,造成糧價上漲,那天下百姓都會滋亂!

    天下大亂,而益州正起戰火。

    倘若戰局僵持,張易之將得不到朝廷的絲毫資源援助,陛下也有心無力。

    淮南若造反,朝廷還需要派兵馬去鎮壓,那張易之更得不到援軍。

    而益州是蜀中糧倉,他將被李義珣慢慢耗死。

    “讓無數百姓傷亡,好毒的計謀。”

    張易之笑容有些陰森,雖在笑,聲音卻冷冽至極。

    這盤棋下得可真遠。

    關鍵點就是糧食。

    在生產力低下的農耕時代,糧食意味什根本不需要贅述。

    自己率三十萬大軍,雖然一舉覆滅突厥,創下驚世駭俗之功,但也耗盡了大周國庫的存糧。

    國庫沒了糧食,等一兩年賦稅過後,又能充盈。

    然而,那些野心家偏偏掐在這個時間點!

    “所以你才會毅然決然加入李義珣。”張易之眯著眼,看向畢構。

    畢構沉默幾息,艱難點頭。

    如果按照原先設計的軌跡走,張巨蟒就算真的被神仙附體,也絕對無法挽大周江山之傾倒。

    他自己也將死在蜀中,成為一具枯骨!

    “執棋手計劃之縝密,心思之狠辣,我都不禁有些佩服。”

    張易之笑得很冷。

    他緩緩走到窗前,盯著夜幕:“不惜舉天下之力對付我,我該感到自傲?”

    畢構不敢接話,心中卻在想。

    能殺了你,他們付出一切都值得。

    不管是隴西李氏,亦或是譙縣桓氏,都已經決定孤注一擲,傾盡上千年的家族底蘊。

    不然不會製定出那一個驚世密謀。

    這就是門閥世族的能量,一顆棋子在益州,另一個棋子卻在淮南,甚至還在天下各地布置更多的棋子。

    仿佛無形的手,攪動著天下,掀起驚濤駭浪。

    張易之神情恢複平靜,漠然道:

    “在他們眼,世族的命是命,淮河、乃至天下百姓的命不是命。”

    “自詡尊貴?到時候死在我腳下,我會看看他們身體是不是流著金色的血。”

    說完轉頭盯著畢構,“這個投名狀我很滿意,還有呢?”

    畢構想也沒想,繼續說:“益州有一個蟒盟,由上百家寺廟聯合而成,奉李義珣為尊。”

    張易之走回座位,沉聲道:“我要知道隴西李氏他們出動多少人,如今在什位置。”

    畢構搖搖頭,“下官不知,李義珣沒有泄露,恐怕是受到政變的教訓。”

    張易之盯著他看了幾秒,而後收回目光。

    既然透露了最關鍵的信息,就已經沒必要再隱瞞,看來他真不知道。

    “跟李義珣維持好關係,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張易之手指輕叩桌沿,聲調清冷。

    畢構聞言,神情有些苦澀。

    如今自己已經走上懸崖,隻能做張巨蟒的間諜了。

    若是不從,便會墜入深淵,不僅身死,還要連累家族陪葬。

    “你做任何決定,都需要先問我,隻有我才能教你怎做事。”

    “至於外麵那些屍體,你知道該如何清理幹淨,別引發懷疑。”

    張易之說完起身離去。

    “等等……”畢構叫住他,神情帶著哀求問:

    “王爺,能不能把祖兒放回來。”

    張易之轉頭斜睨:“他還年輕,把握不住形勢,我覺得你能把握住。”

    畢構表情黯然,他聽懂了話的意思。

    祖兒心智不成熟,又突遭橫禍,會成為不確定因素,萬一言行出現破綻,那將打亂張巨蟒的謀劃。

    “不過,我這個比較仁慈,隻斷了他一隻手。”

    聲音傳來,畢構渾身一震,表情的頹然也消散了些許。

    這一刻,他甚至覺得這是主人的恩賜。

    這種念頭很荒謬,但真的在腦海閃過。

    “王爺,你為什選擇下官為突破口。”

    畢構鼓起勇氣,問出了紊繞在心中的疑惑。

    就算有懷疑他,也不可能直接用這種殘酷的手段啊。

    “因為在益州,所有人都是我的假想敵,對待敵人,自然不需要去試探。”

    “不過你很榮幸,我會從名單上劃掉你。”

    張易之說完收回目光,負手離去。

    昏暗的燈火下,修長的影子落在地上,被拉得很長很長。

    長到似乎能遮蔽整個益州。

    張易之離開之後,畢構也舒了一口氣。

    之前那種無與倫比的壓迫感終於消失了,整個人簡直像是從冰水撈出來一樣,手腳都還在發寒。

    這種感覺,讓他心悸,難以忘懷。


>>章節報錯<<

如果您喜歡,請把《人在大唐本想低調》,方便以後閱讀人在大唐本想低調第三百一十一章 君臨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人在大唐本想低調第三百一十一章 君臨並對人在大唐本想低調章節有什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