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恩人
車子密密麻麻，以龜速行進在道路上，幸而出城的方向還走得動，沐央開得很快，半道上才想起，她不能一個人單打獨鬥，得叫上救兵。
於是她打了電話給沈知衡和趙乾，掛了電話才要截圖宋漠的定位，發現定位不見了。她敲打著方向盤，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好在她記得那個地址，且不管他的定位為何消失，先過去再說。
郊區的車子少，她很快拐進了歪曲的坭頭路，眼看離目的地不足兩公，導航卻把她帶到了一條斷頭路。
坭頭路沒有路燈，她打開遠光燈，下車就著車燈辯了一下方向，決定棄車從小路找過去。
熄了火，坭頭路兩旁的山林黑幽幽的，幸而臨近月圓之夜，手機手電加上那點淺白色的月光，勉強能行路。
她走得極快，導航上的目的地越來越近，她可以看見山莊大門輪廓了。
沐央稍稍停頓，喘息著，把定位打開，頓時心中一喜，宋漠的定位又出現了，還是原來的位置，距離她不過三百多米。
她才一眨眼，定位轉瞬消失。
沐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重新啟動了軟件，還是不見了。
她心口突突突跳得厲害，沈知衡打電話她沒接，發微信讓她等著他們，不要貿然行動，她回複了一句：好的。
宋漠凶險未知，她不想等。
這個地兒叫落魂，是南州城最大的墳山，後來被搬遷到更遠的殯儀館，人們忌諱，山莊也不願意在此落腳，多是一些倉庫廠房。
沐央並不算無神論者，她也怕鬼，但是此刻她感覺不到鬼魂的可怕，她滿腦子都是壞蛋。
她關掉手電，朝山莊走了過去。
大門敞開著，靜悄悄的，隻聞微弱的風聲和喘息聲。
這個山莊或許早就不營業了，大門進去，兩旁堆放著板材廢料，大小不一的紙箱壘得亂七八糟。邊上停放著一輛廂式大貨車和一輛小汽車。最的一排尖頂屋子，有一間亮著燈，偶爾聽到男人的咳嗽聲。
人不多，至少不是一群男人。
定位消失了，她無從判斷宋漠的具體位置，隻好躡手躡腳往走。她不敢靠近那一排尖頂屋子，躲在一堆廢料張望。
電話打不進去，說明沒有移動網絡，但是有定位，說明什……或許他連接WIFI，或者別人的熱點，連上了，隻是及其微弱，而且極不穩定。
她努力聯想這樣的場景，眸光一定，雙膝都要癱軟了。
不會的不會的。
她朝著大貨車走過去，一絲要人命的絕望在燒她的心肺。
今天三十□□度，這樣的高溫，想讓一個人死，隻需要一個密封的大貨箱，夠了。
“宋漠……”
這是一個後開門的大貨車，上頭掛著一把大鎖，鋁平板帶著紋理，摸上去並不燙手。
沐央害怕極了，推了推緊閉的後車門，“宋漠，你在哪兒？”
沒有回應。
她把臉貼上鋁平板，眼角冒出了濕氣，手還壓製著，沒敢下死勁，“宋漠，宋漠，你是不是在麵？”
屏幕亮了，是趙乾問她在哪兒。
她顧不上回他，剛摁掉屏幕，心念一轉，又打開了定位軟件，心登時竄到了嗓子眼。
她和他的定位重合了。
沐央淚如雨下，上下牙齒互相敲打著，用手機拍鋁平板，“宋漠，宋漠，我是沐央，你怎了，快點說話你快說話啊！”
“宋漠，宋漠你別……你不能……”
她不敢說“死”，在這個鬼魂滿地的地方，她怕死了這個“死”字。
雙目觸及那把鎖頭，她醒過神過來，光在這叫沒有用。
目之所及，沒有能開鎖的東西，她抹了淚，趁著月光摸到大門後頭，總算找到了一塊方塊磚。
“宋漠。”
咚咚咚。
磚頭粉塵掉到她眼，她咬牙，“宋漠，聽見我說話嗎？”
咚咚咚。
砸了好幾下，鎖頭紋絲不動。
停歇的空隙，她隱約聽見車門有了細微的響動。
“宋漠！宋漠你在麵嗎！”
……
“沐央……”
許多年後，沐央再回首，還會覺得這是她聽到的最動人心魄的一個呼喚，那一刻，不是宋漠絕處逢生，而是她，她絕處逢生，從此對生命有了敬畏之心。
沐央欣喜若狂，眼淚卻止不住，“是我啊，你等著……”
院子亮起了燈，腳步聲傳來。
沐央緊緊抓著磚頭，她知道，這大動靜，麵的人不可能聽不到。
她竟不覺得害怕。
宋漠還活著，沒有什值得害怕的。
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光著膀子出來了，看見她手的磚頭，定在離她三米遠的地方，眼神閃爍一下，“你幹什？”
她沒答話，把磚頭舉了起來，另一隻手快速打開，對著那個男人拍了兩張，然後死死盯著他，撥了一個電話。
她放了外音，“衡哥，你們到了嗎，他們把宋漠鎖在大貨箱，就是這個男人，如果我死了，你也要把這個男的……”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一眨眼，她哭著說狠話：“把他殺了！”
那男人嘴巴動了動，卻是沒有動作。
“我們馬上到了，你別胡來，他們要是敢動你，肯定得死。”
她掛了電話，手背抹了一把淚，“你聽見了嗎，趕緊打開貨箱，他要是死了，你也得死！”
那男的動了動腳，“我就是守門的，我都不知道麵有人，也不是我的車，我沒有鑰匙。”
沐央頓了下，“你沒有，我信你了，你回去找找有什東西能開的。”
這男的自稱看門的，應該不假，但不知道麵有人，絕對不可能。
她看出來了，那男的在遲疑。
“隻要他不死，你什事都不會有，我說到做到。”
他終於往回走了。
沐央咬著牙，又拚了命去砸那個鎖頭。
“宋漠。”
“宋漠！”
“我聽見了……”
伴隨這句話，“嗒”一聲，鎖頭有了鬆動。
她手忙腳亂掰開鎖頭，抖著一雙手，拉開了鋁平板車門。
四周都是紙箱，宋漠癱在車板上，一旁有拖動的汗跡，他全身濕透了，墨色襯衫糊在身上，頭發長長了，發根還濕著。
他緊緊眯著一雙眼，眼睫毛也是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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