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濟與楊誌談好賣刀之事,僧人走在前方帶路,楊誌懷抱環首刀,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向著城西而行。
走在路上,光濟忽地開口道:
“製使先前自言回到東京不過旬月,不知先前又在何處謀生?”
楊誌聞言頓了頓,思及身前這人好歹也是買刀的客人,於是耐著性子道:
“不過是在濟州一帶廝混罷了,沒什可說的。”
自從在黃河水道中失陷了花石綱後,他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朝廷追究,無奈之下逃往了濟州,暫且安下身來。
直到數月前才探得消息,知道花石綱一事風波暫息,於是搜羅了一擔金銀財物,趕回開封城,意圖上下打點一番,消了自身罪名,官複原職。
不過楊誌將一幹財物使淨,好不容易走通了樞密院的路子,要補殿司府製使的職役,卻是被殿帥高俅攔了下來。
這位以幸近上位的高太尉嫌棄楊誌失陷花石綱又不知自首,反而潛逃年餘,於是一筆批倒了文書,赦宥了他所犯罪名,又以“難以委用”之名將他趕出了殿司府。
這些事雖然沒什不可見人的,但說出去也會落了他的麵子,於是楊誌含糊了幾句,將這個話題岔了過去。
光濟聽得“濟州”之名,心中卻是起了念頭。
濟州位於京東西路,下轄野、任城、金鄉、鄆城四縣,若是那些魔星入命之輩的生活軌跡仍然與他所知相同,那鄆城縣中也該有一名押司文書的宋姓小吏。
而且濟州離著東平府不遠,如陽穀、壽張等縣都是東平府治下,若是光濟真要插手魔星降世一事的話,這些地方卻是不能不去。
畢竟魔星降世掀起天地大劫的源頭,便在京東西路,東平府,壽張縣,梁山水泊!
而陽穀縣中更是有自清河縣搬來的一對武姓夫婦,還有一位西門大官人。
思及此處,又想起身後不遠的楊誌,光濟心湖中頓時泛起波瀾。
薩守堅昨日傳訊與他,請他見機行事,攪亂魔星入命之輩的命軌,偏轉大劫走向,為九州眾仙在這方百家世界的活動提供助力。
如今與楊誌攀談了幾句,光濟心中生出一計,於是道:
“製使如今賣了家傳寶刀,得了那三千兩銀子,不知未來又有何打算?欲往何處去?”
楊誌本來不想與光濟多說,但這幾日著實受了不少悶氣,於是沉聲道:
“倒也沒什不可說的,某家打算得了錢財後往邊庭去,投身軍中,憑著這家傳的一槍一刀,博他個封妻蔭子出來,也不算辱沒了一身清白,為祖宗爭口氣!
“也算是讓這東京城的某些人看看,天波楊府雖然寶劍埋塵但鍔未殘!”
昔年楊令公安家開封城內的西北隅,坐落於天波門旁的金水河畔,故而府邸得名天波楊府。
光濟今日早上在東京城內遊走,也曾往此地一行,從大門前經過。
彼時天波府內廝殺聲陣陣,呼喝連連,顯是有人在演武場上練兵,一舉一動間兵家血氣直貫雲霄,讓光濟都心中凜然。
不過看楊誌這副樣子,怕是沒有回過家中,回到東京後一直在客棧中借住。
不然絕不至於連去往邊庭的路費都掏不出來,還要發賣了隨身的家傳寶刀。
看來這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
難怪水滸一書中押送生辰綱時與手下起了矛盾,被梁山眾人窺中了空子,智取生辰綱。
若要改變楊誌命軌,從此處著手,卻是最為恰當。
於是光濟笑道:
“楊製使返京旬月,不知回過家沒有?”
楊誌聞言一滯,臉色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悶聲道:
“此事與你無關,若是再在此刺探某家,休怪我不留情麵。”
光濟挑了挑眉,合掌喧了聲佛號,不再多言。
二人邊走邊談,如今已是到了四合小院門口,光濟伸手推開大門,當先邁步入內,楊誌抬頭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院,躊躇一會,也跟著走了進去。
院中樹下,赤袍紅須的王靈官立在那,與走進院中的光濟對了個眼色,便沉默地走入了屋中,不再管他。
他也是感應到有生人靠近,故而才顯化身形。
靈官神的身影映入楊誌視野,其人不覺皺起了眉頭。
在那個紅衣紅發的背影上,他感受到了強烈的威脅。
“裝神弄鬼......”
喃喃一句,楊誌立在院門口,沒有深入。
光濟含笑看了他一眼,走入屋中,不多時便拿著一個小方盒走了出來,當著楊誌的麵打了開來。
內中有一大疊圖鑒清晰、印刷精良的紙張,上麵用工整的字體書寫著自身的價值:“直錢十千”
楊誌眉頭一挑:“錢引?不是現銀?”
他對這個東西並不陌生,所謂錢引,就是蜀地所謂“交子”的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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