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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語安的臉變得鐵青，牙齒咯吱咯吱響。眾人以為她要發怒時，她竟然笑了：“老院長他沒有兒子，哪來的孫女？他年老癡呆，你們也跟著嗎？”她冷哼著離開，這次，腳步輕快多了。

    季憲撲哧笑了。他妹妹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在陰影處的宗政悟嘴角微彎。

    晁齊的那番話真是讓他著實吃了一驚。他在雨中跪了一天一夜去求那個人，這些年他都守口如瓶。這就是兄弟！為保護他的尊嚴，把難堪壓在心。

    李建民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入靈堂。夜深人靜，隻有淩玉坐在一旁守著。

    “這是怎弄的？李語安打你了？”看著他鼻青臉腫的樣子，淩玉嚇了一跳。

    “不是。”他推推新換的眼鏡，“他們都回去了？”

    “嗯，這幾天都挺累的，我就讓他們回去了。你也回去早點休息吧！這有我呢！”

    李建民坐下來：“校長，您和老師交情匪淺，老師為什不認宗政悟，您知道嗎？”

    “我怎會知道？”聲音中透著煩躁。

    李建民盯著她：“我記得宗政悟當年出事後，冒出一個說是他親生父親的人，可是，那人的出現隻是繼承了他的部分財產，沒有和他嶽父嶽母那樣到處為他走訪申辯。”

    她充耳不聞。

    沉吟著，他把心底的疑問說出來：“老師臨終前把名下的兩套房和不少的存款留給李語安了，但是，老師之前捐款助學，根本沒有什財產。李語安說老師的財產是搶占宗政悟的。您和老師認識那多年，他的房子和存款到底從哪來的，您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道。你想讓我說什？”受不了他的咄咄逼人，她慍怒：“建民，這是在你尊敬的老師的靈堂上，你非要糾結往事，扒開他的老臉，讓所有人都知道，一生傳道解惑為人師表的老院長是個連兒子都不認、隻知財產的偽君子不成？”

    李建民驚愕地看著她走向洗手間，門砰地發出巨響。他眨著迷惑的眼，一向溫和、優雅的她，今日的表現可是太反常了。

    淩玉將水龍頭開到最大，不停地用水潑臉。瞪著鏡子蒼白、浮腫的臉，都覺得陌生。麵的人眼睛中折射出的是什？她記得那人說過他最愛的就是她的眼睛，清澈、靈秀，不沾染一絲風塵。可是，看看，鏡子的那雙眼睛是渾濁、無神的，濃黑的大眼袋顯示出她的焦躁，看著看著，她都覺得那射出的是赤裸裸的貪欲，就像兩個無底洞，抓的是燦爛的金錢，而毫無感情可言。被這樣的自己嚇得身體滑脫，兩隻手抓住盥洗池勉強站穩。

    思考良久，她掏出手機，隻一瞬手機被接通：“李語安，我們談一談吧！”

    那邊是一片靜默，淩玉知道對方在思考，靜靜地等待。果然對方答應了，不過要求她到宿舍樓下談。淩玉還真吃不準她想幹什，不過是現在有求於她，趕緊的答應了。

    李語安拿冷水澆臉，初冬的天氣，夜已經很冷了，不過寒冷能夠讓她清醒。剛剛回到宿舍一頭紮在床上，頭腦亂糟糟，暈暈沉沉似睡非睡間聽到手機響了，她條件反射立刻接了，“明浩”都到了口邊，聽到陌生的女聲一陣失望。

    沒見過麵的副校長深更半夜找她做什？去，還是不去？直覺找她是因為老院長的事情，心真不想去，但是對方是她學校的院長又一再三的請求，她決定還是見一麵，不過就在樓下，也清楚地表明了她的態度。

    慢騰騰的下樓，看到一身上別著白花的女人站在門口。

    “我開了車來，到我車去談吧！”

    “就在這兒。”

    淩玉往外走的腳步停住：“隔壁都有同學在睡覺，我們不要影響她們了。”

    “一分鍾的事兒，影響不了。”

    淩玉被噎了回來，壓住心中的不快。

    “明天你爺爺出殯，你應該來為他送終。”

    “就這事？”

    “是。”

    “要出殯的人和我沒有關係。我可以走了嗎？”

    “李語安！”淩玉撲通跪在地上。

    “您快起來。”李語安搓手不及，哪有老師給學生下跪的？雖然她不是老師，也不教她，但好歹是她學校的副校長，怎能給她一個學生下跪的。

    “你爺爺是因為我才占了你父親的財產。被責罵的人應該是我。”

    李語安張大了嘴巴。

    淩晨三點，劉明浩的家燈火通明。

    看老伴掛斷電話，劉雄飛的心也跟著沉下去。

    “如果天亮他還沒回來，我就請刑警隊的同誌幫忙。”

    劉媽媽打了一圈電話，心灰意冷。睡得正香時，被小姑的電話吵醒，一張口就問她明浩回家沒有，可把她嚇壞了，待知道事情的經過，她和孩子爸的睡意就全沒了。明浩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再清楚不過他的秉性，況且這事還牽扯到李語安呢？

    她思索半響，小心翼翼看著老公：“明浩姑姑喜歡李語安爸爸的事情你當初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劉雄飛真的頭痛了。他沒想到工作和生活上都會和李語安一家人有著糾纏，這是什孽緣？

    他們正說著，就聽到重重的腳步聲，剛起身，門開了，劉明浩踉踉蹌蹌地走進來。

    “明浩？”這真是驚喜。

    剛走了一步，劉媽媽不由捂住了鼻子：“你這是去哪了？怎喝了那多的酒？”

    “你們，你們到底和李語安家到底有什，什事。全，全都告訴我。”他一張口，噴發的酒氣更加濃烈。

    “你這是喝了多少的酒，瞧這臉紅的，快坐下。”劉媽媽攙扶著他，要去給他端杯茶，卻被他一把抓住。

    “你說，你是不是也做了對不起李語安家的事情。”劉明浩的眼睛積滿了淚水。

    “這孩子瞎說什呢？”

    “有，還是沒有？”他大吼，搖晃著站起來。

    他們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劉雄飛和他的眼睛對視：“沒有，從來都沒有。你姑姑喜歡她爸爸的事情我們也才知道。”

    “那姑姑呢？爺爺奶奶呢？有沒有做過傷害李語安家的事情？”滿腔的憤怒化成吼聲。

    “沒有。”劉雄飛沉聲，“爺爺奶奶，我和你媽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李語安和她家人的事情。我保證。”

    “你發誓。”劉明浩死盯著他，“你發誓，如果你做過任何傷害李語安和她家人的事，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明浩！”劉媽媽怒了，這是他們親生的兒子嗎？為了一個女孩，竟然對自己的爸爸說出這樣的話。

    “我發誓！”劉雄飛舉起手，鄭重其事。

    劉明浩趔趄著，搖搖晃晃地往外走。

    “明浩，你去哪兒？這是你的家。”劉媽媽抓住他。

    “我不知道這還是不是我的家。”他臉上有著苦笑。

    “你這孩子說的什傻話！這不是你的家是哪？”她尖叫。

    劉明浩推開她，木然的往外走，剛走了兩步，就趴在地上了。

    “明浩？明浩？”劉媽媽嚇壞了。

    “他喝醉了。”劉雄飛看了看，“去泡杯蜂蜜水，我把他扶到臥室去。”

    “哎！”她忙小跑著去廚房。

    “安安，安安。”劉明浩囈語，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劉雄飛將他安置在床上，看著他夢中猶然痛苦扭曲的臉重重歎了口氣。

    “李語安對他就那重要？”劉媽媽一進來，聽到他夢中的呢喃，臉刷地就拉下了。

    “我們出去說吧！”劉雄飛推著不情願的老伴，小心的帶上門。

    “這小兔崽子，養他那大容易嗎？眼就隻有那個對他不理不睬的李語安。”劉媽媽往沙發上一坐，氣哼哼地道。

    劉雄飛點煙，神色凝重。

    “你在想什？”

    他沒吭聲。

    “在外麵吸煙還少啊！在家你少抽點。”

    他充耳不聞。

    “你說明浩這孩子天天曠課也不著家，他成天想些什？李語安救過他一命不假，但是他不能就這事老放心不下上趕著往上貼吧！我們必須想個辦法讓明浩和那孩子遠點，這樣算什事？就是交女朋友我們明浩也不能要個沒有爸爸、媽媽是個精神病人的女孩子吧！”

    “她不是，別那說她！”劉雄飛按滅煙頭，粗暴的打斷她。

    看著他少見的煩躁模樣，劉媽媽納悶：“你怎了？這幾天你就不太對勁？工作不順心？”

    “沒有。”他又點了根煙，悶悶地道，“明浩的事你別管了，他愛和誰親近就和誰近。李語安，你以後別那說她。”

    她一愣，發火：“啊？她還說不得了？那樣家庭的孩子……”

    “那樣是哪樣？你以為就你高尚！”他狠狠撚滅抽了一半的煙，拎起外套。

    “你去哪？”

    “回單位。”

    “這時候你還要回單位？”她如同被點的炸藥，擠上去啪地反鎖上門，“你裝什裝？以為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躲了就有用？”

    他更惱：“誰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三更半夜你瞎咧咧什？”拽著她的胳膊甩開，摸上門把手。

    “你以為小姑暗戀有婦之夫你不承認就沒人知道？”

    劉雄飛邁出門的腳步停下，扭頭瞪著她。

    她氣哼哼的扶住鞋架子：“走啊！你現在走，明浩一醒來我立刻告訴他小姑懷過宗政悟的孩子還逼著他老婆離婚。”

    他震驚的盯著她，把門關上，力壓聲音：“你胡說八道什！”

    “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有數！”

    他上前兩步，一把箍住她的肩膀：“你說的都是真的？”

    她吞了吞口水。

    “說！”他怒目圓睜，胸膛起伏，像被點燃的炸藥。

    “你真的不知道？”她後悔不迭。

    他的手鬆了下來，若不是被及時扶住，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他爸！“劉媽媽真的慌了，聲音都帶著哭腔，她哪知道他爸被瞞了那多年，她恨不得抽自己多話的嘴。

    啷！他們聞聲而望。這下，她臉上的血色也全部失去。明浩站在臥室門口，傻呆呆的看著他們，他的腳下是碎裂的玻璃片。

    “姑姑懷了宗政悟，李語安爸爸的孩子？”劉明浩手腳麻木，說話的話都打顫。

    劉媽媽頭痛的揉著額角，她沒想到被埋了二十年的醜事通過自己的嘴給挖了出來。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劉雄飛有氣無力，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筋骨。

    看看他，再看看兒子，劉媽媽悔的腸子都青了。

    “說！”劉明浩看著她的眼神都在散光。

    “他爸！”

    他抽出被握住的手。

    她看向劉明浩，劉明浩不停的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著。

    “姑姑當年流產的診所是我爸學生愛人開的，她親耳聽到姑姑說她懷的孩子是宗政悟的。”她的聲音小的不能再小，但是在那兩人聽來無疑於驚天霹靂。

    劉雄飛拿桌上的電話，話筒幾次從手中脫落，她忙抱住他的手臂，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在給誰打電話，他推開，手指用力的按鍵：“你給我立刻滾過來！”幾乎是一字一句。摔了電話，他靠在沙發上閉眼，再也不吭聲了。

    淩晨三點，不平靜的除了劉家，還有那遠郊大學城的某一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