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枯語氣悲憤，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秦宵卻半句話也沒有回。

    他感覺這具不屬於自己的身軀被疼痛劈成了兩半，一半是軟弱無力的自己，一半是伸出凶狠爪牙的他人，曾在夢出現過的混亂狂躁再次席卷而來，試圖再度占據他清醒的大腦。

    那些晃目的顏色，那些驚恐的麵容……

    一次又一次的衝刷，一次又一次的回憶，似乎讓夢被殺之人的模樣變得清晰起來了。

    秦宵死於自己夢中所殺之人手中，之所以知道這點，是因他倒在地上時，看清了那個人扭曲又帶著解脫的麵孔……現在想來……那個人為什會說，“我終於殺了你”？

    “真當我不存在？”豐堰隻一個分心到秦宵身上，就被林枯鑽了空子，頓時憤怒異常。

    它不能傷害被占據身體的原主，於是便立即分出力量將秦宵的靈魂保護起來，然後再將落入林枯手中的“心意”和“萬物蘇生”收回。

    在它的感知中，林枯像是被暴風肆虐著的土地，無意義地喊著。

    爾後，這狀似瘋狂的靈魂感受到阻礙，轉而開始嘶吼著攻擊豐堰，嚐試撕開它的靈魂：“滾開！滾！不要阻礙我！”

    豐堰沒有理會他。

    屬於它的靈力第二次展現出鋒銳的光芒，豐堰一把抓住林枯的靈魂，將他的靈魂從深處狠狠拖出來，直到把一半靈魂拖到身體外麵，才停下動作。

    “你再敢動一下，我就把你丟出去。”一直以來柔和又無機質的聲音，在此時帶上了冷厲。

    豐堰不知道為什好端端的，裂隙都已經被填上了，林枯卻突然發瘋要攻擊他們。

    是好不容易忍到裂隙合攏才動手，又或者說同意幫助秦宵就是為了等待這個時候？還是說被什東西影響了？不過已經不重要了，對於它來說，原因根本沒有讓林枯停手更重要。

    它甚至也學會了遷怒，像懲罰一樣拖出林枯的靈魂。

    ——沒有軀殼作為靈魂的保護，普通人脆弱的靈魂會在一刻鍾內就被消磨殆盡。

    “呃啊啊啊！”林枯感覺到疼痛，頓時慘叫起來。

    這種感覺……如同身體在砂紙上被不停摩擦，皮肉磨去，鮮血四濺，然後骨頭也成了齏粉。

    他卻仿佛在這種痛苦中得到了一絲清醒，隻一瞬便聽出豐堰根本不能主動出手對付自己。

    “你真的能嗎？別說謊了！以為我還會上當嗎？帶來不幸的是你們！應該去死的，是你們——去死啊！”他明明已痛得自己唯一能控製的手都在四周胡亂抓撓，卻一刻也不停，憤怒地喊著。

    原本還能聽出他話中與憤怒不同的悲傷迷茫，但是現在，好像已經隻剩下瘋狂。

    而且……他越是要掙脫束縛，越是怒不可遏，那從靈魂中沁出的血色便越是濃鬱汙濁。

    “啊？”豐堰差點被他氣笑了。

    跟秦宵待久了，它好像也沾上了點狠勁，立即便回道：“那你倒是看看我能不能！”

    它同樣半步不讓，一點一點扯著林枯的靈魂，慢慢往外拉，讓他盡情體會半身靈魂可能都會被消磨殆盡的痛苦。

    兩人僵持不下之際，一聲短促的笑忽然響起。

    “哈……”

    不光是豐堰和林枯愣住，旁邊劫後餘生、正在驚喜中的人們也被這聲笑驚擾，紛紛警覺地回過頭來，看向這邊，在他們的視角中，林枯一邊身軀扭曲掙紮著，另一半身軀卻仿佛已經死去那般，動也不動，像個怪物。

    那群“地人”呆在原地沒動，神情有些畏懼。

    反倒是兩個學生在猶豫了一會兒後，架著李舒到了“林枯”旁邊，然後葉正真把他從地上扶起，問道：“喂？你沒事吧！”

    “下來之前還好好的……”縱使先前怎懷疑他，翟徽現在也不禁真情實感地擔憂起來。

    在他們兩個的聲音，“有一個人”睜開眼睛。

    他的指尖觸到混亂中被自己丟到旁邊的血鉤，便伸手將它握緊，輕描淡寫地一揮。

    林枯是個左撇子，他用左手掙紮，鉤劍微曲的劍鋒便劃過左手手腕，那，鮮血噴湧，林枯的手掌被血鉤斬斷，跌落到泥地上，鮮豔的顏色轉瞬就褪成腐壞的黑痕，連同那隻手掌，也很快在泥地上變成了細碎的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