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宮正殿之中，林越在光屏封印忍受著噬骨削魂般的痛苦。

    這種消磨針對的是元神魂魄，林越的元神不是通靈仙君的對手。在玉靈芝看來最好的結果就是林越魂飛魄散，而通靈仙君借他的肉身回歸。

    之前的歲月中，林越和通靈仙君沒能溝通之時尚且不論，自從二人靈感相通，通靈仙君多次幫過林越。而林越本人也從爆發仙體之後即刻昏迷數天，慢慢成長為如今運用仙體之境自如，事後也不過略有疲憊的深厚修為。

    用好話來說，二人感情深厚，通靈仙君對林越多有恩德。

    但是話要是不好聽的講，經過了通靈仙君的長時間錘煉，林越的肉身達到了他可以奪舍的強度，林越這個‘人’的存在便有些多餘了。

    作為玄門三教的掌教之一，又是林越的長輩，要說通靈仙君心懷惡毒，一開始就要害林越，這自然也不可能。

    但是有機會回來，通靈仙君也不想永遠是寄身的狀態，尤其是知道一直兢兢業業，孝順有加的大弟子葉含羞被害死，他當然也想親自出手，不管是質問元凶，還是報仇雪恨，他都不想再做一個隻能幹看著的局外人。

    林越撐過了一開始靈魂衝擊的強壓，隨後慢慢的支撐起來，自己也曾吞噬過別人的靈魂，修煉過傳世的秘法，甚至親身走過黃泉之路，靈魂之堅韌也絕非凡俗，這封印想要消融自己的魂魄，絕非一時半刻能夠達到。

    雖然輩分相差兩代，可是相處日久，通靈仙君和林越之間又怎會沒有幾分情感。於是乎在這一體之內，兩個魂魄既沒有交流，有沒有爭鬥，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林越不想多問通靈仙君什，因為選擇與否並不在他，由於外力的推手，一直以來共同行走的祖孫二人注定隻能活一個。

    通靈仙君就是心胸再開闊，還有未完之事，他便不想就此消失。反之林越也不打算白白喪命。

    二人早就知道，一體兩魂不是長久之計，早晚是要解決的，而且解決的方法極有可能是犧牲其中一人，二十多年了，也終於是時候了。

    沉默許久，林越問了通靈仙君一個問題：“太師伯，能否告訴我，精靈島上玉靈芝師伯和孔真到底是因為什，鬧到如此地步？”

    精靈島內部不和，分成了四個派係，可是嚴格來說，中立派和穩健派同屬一邊，甚至於根本就沒加入鬥爭。

    自始至終，精靈島爭鬥最凶的隻有玉靈芝一派和孔真一派，甚至說根源隻在此二人。

    宗門之中偶有爭執實屬平常，別說精靈島，就是上下團結一心的蝶穀也不是沒有內鬥，畢竟蝶穀弟子也是人族、妖族混雜的，但是大家起了爭執也不會存在太久，有了外敵時依舊是一致對外。這才有了大批蝶穀門人，為了師門義氣，親赴後繼出山幫助魔雲海而殞命。

    再看精靈島，多大的仇恨能讓同門百年的師兄弟到這一步。領頭的兩個還都是妖類，在林越看來，妖族的價值觀和人族不同，有很多人類看來的理由是不成立的。

    通靈仙君聞言也是歎了口氣：“孽緣啊……”

    事到如今，通靈仙君也不想再隱瞞過去的種種，已經沒什意義了。

    當初玄門三掌教仙體初成，於是各自分開自立，通靈仙君向東方而來，一路上遊曆名山大川，之後收下了第一名弟子葉含羞。

    那時候的他還沒有立教的打算，也不過是走到哪算哪，就這樣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了東海之上。

    通靈仙君與精靈島早有緣分，他也經常過來看看，就在這回通靈仙君路過之時，忽然察覺海島山穀之內有毫光隱現，料定必是有異寶在此。於是師徒二人便來到山穀之中，卻見一隻花鈴藍孔雀正在啄食一顆散發著光華的靈芝。

    這二者皆以有了靈性，隻不過孔雀乃是動物，雖然懵懵懂懂，卻可以活動。而靈芝哪怕已經有了感觀，卻依舊不能阻止自己被吃掉的命運。

    通靈仙君本就是人參成形，和靈芝一樣乃是天地孕育的山林草木之精，他可以感受靈芝的痛苦，聽到靈芝的哀嚎。草木之精經曆千百年風吹雨打，能夠存留已是不易，吸納靈氣開啟靈智更是難上加難，如今眼看便要功成，卻被鳥獸啄食。

    通靈仙君一時惻隱之心而起，屈指一彈，那花鈴藍孔雀便被彈飛。原本他也隻是略開靈智，還不知道修煉法門，隻是本能知道吃掉眼前的異寶對自己大有裨益。所以靈芝的效能正在其體內發揮，如今突遭暗算，體內靈氣反衝讓他本來還不牢靠的根基也受損了。

    花鈴藍孔雀還沒有智慧，但是知道眼前之人的恐怖，雖然已經口噴鮮血，卻依舊攢起身子瑟瑟發抖。

    通靈仙君出手之後，便有了一絲悔意，自己著實不該幹涉的。但如今靈芝被啄食了四分之一，而花鈴藍孔雀也因為反噬而損了根基，自己是再也不能撒手而去。

    一聲歎息之後，通靈仙君點化靈芝成型，化身道童的靈芝小怪痛哭流涕的感激通靈仙君的救命之恩，從此成為了他們下的二弟子。而孔雀的靈智還不算成熟，隻是手下作為靈獸。在之後的日子慢慢成長，終於正式收為五弟子。

    而從那之後通靈仙君便決定在此地開辟自己的教門道場，也就有了三教之一的精靈島。

    聽了這個故事，林越也不禁沉默。

    被吃掉了四分之一，隻怕玉靈芝功體不全，在修煉途中更是難上加難。而孔真損傷根基有能好到哪去？

    嚴格來說二人有著殺身之仇，這多年未曾化解，而作為師父的通靈仙君毫無疑問是失敗的。可這件事卻又說不上對錯。

    比如那世間神用非凡的四朵妙蓮，那冰蓮、業火紅蓮、聖池金蓮、球琳碧蓮。

    其中聖池金蓮為自己好友淩泇所得，以此參悟屬於自己的大道。而球琳碧蓮被自己弟子子雲的婢女諸葛冷偶然得到，結果卻隻是為了充饑果腹而吞食。

    不管是得其所用，還是誤打誤撞，在世人看來，他們都是有大機緣，得到了異寶，有人在乎過那異寶如何去想嗎？

    二女得寶確實可喜可賀，可若是那雙蓮有靈，二女的作為算得上殺害生靈嗎？

    普通人自然無需多想，但當初通靈仙君卻放不下這件事……

    倘若：

    玉靈芝是普通一草，孔真是普通一鳥，若是食之，便是自然。

    玉靈芝是山林異寶，孔真是通靈之妖，若是食之，便是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