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恩他們麵前的是一頭巨大的蝸牛。

    一隻巨大如坦克的蝸牛！

    它擁有一個兩米高的殼，甲殼是普通蝸牛般的褐黃色，像土牆一樣厚實。在那殼下的軟體組織，是一個蠕動著，不斷前進著的軟體男人……

    說不清那是蝸牛、人、或者是背著蝸牛殼的男人……

    黏糊糊如蛞蝓一樣的男人在地麵柔軟地蠕動，它瞳孔被兩根從眼眶長出的肉質觸須取代，沒有手臂，也沒有大腿，占據了足足下半張臉的嘴巴不斷的張開、閉合，露出麵鋸齒般的舌頭和多顆針尖般的牙齒。

    西恩的子彈打在它身體上，隻濺起點點火花。沒有一顆子彈能擊傷它，距離還有兩米的時候，這些接近的子彈都被膠狀的空氣附著、減速了。

    “能將空氣控製到這種程度，已經相當於那些升華者了吧。”

    老人冷冷看著這一幕，毫不猶豫射空了所有子彈，他在將槍柄狠狠砸向蝸牛人後，拽著呆滯的西恩猛得開始往後狂奔。

    “趴下！”

    老人大吼。

    猛烈的爆炸突然從身後響起，被摁倒在地的西恩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視線一花，無數的金星亂竄，背上一陣火辣辣、燒灼般的疼痛。

    如果不是事先臥倒了，西恩毫不懷疑自己會被轟飛出去，頸椎也會在那強勁的衝擊中折斷。

    “將空氣壓縮，然後再釋放，果然是一個空氣炸彈啊。”

    身邊傳來咳嗽聲。

    同樣灰頭土臉的老人爬起來，他摸向口袋的煙卷，卻隻掏了個空。“有些時候真是羨慕這種東西……越是看，就越是無奈，痛恨自己的平庸……”

    小女孩一樣清脆的嬉笑聲響起，在爆炸中心，蝸牛人甩動著眼眶的兩根觸手，慢慢逼進。

    這令人惡寒的怪物，笑起來的聲音居然像個天真的小女孩。

    西恩感覺胃袋都被揪緊了，他莫名地頭皮發麻想要嘔吐，卻動彈不得，隻是僵硬坐在地上，看著發生的一切。

    “文職人員果然是文職人員，拳擊選手和普通人，在這種怪物麵前也隻是肉質上的差別吧。”

    老人歎了口氣，他用力地拍拍西恩肩膀，站起身。

    “我就不說什我攔住它你快跑之類的廢話了，本來，還想著至少要救下來一個，但現在看，我們要一起死了……”

    蝸牛人和他們的距離在一點點縮短，而小巷的另一側，剩下兩隻蝸牛人不知何時悄然繞了過去，堵死了他們最後的道路。

    外麵槍聲漸漸變得稀稀落落。

    西恩不知道在這場像科幻電影一樣的外星物種入侵戰爭，他們究竟贏了沒有，市民撤離了多少，或是同事們還剩下幾個活了下來。

    他唯一知道的。

    就是自己快要死了……

    “真是荒謬的一天啊……我是在做夢嗎？”西恩喃喃開口。

    “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誰又不是在做夢？”

    老人淡淡開口：“我進攻了。”

    他猛得屈膝，抄起地上一根棒球棍，像獵豹一樣猛衝過去，嘶啞的吼聲狂暴、震耳欲聾！

    對麵。

    蝸牛人嘻嘻將身體縮進甲殼，同樣加速，像一輛重裝甲坦克，狂暴碾了過去！

    “媽的媽的媽的！！！”西恩忍不住發出尖叫。

    這體積懸殊的對撞，簡直像石頭砸向了雞蛋！

    強勁的風壓一瞬間讓西恩幾乎睜不開眼，在他以為老人會被直接砸成爛泥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出現在了他麵前。

    “……”

    時間仿佛靜止了。

    滋！！！

    蝸牛人的動作被硬生生卡死在了幾米外，它甲殼下的軟體人臉第一次流露出驚駭、恐懼之類的表情，可身體還是被某種力量束縛在原地，動彈不得。

    老人有些愕然回過頭，在他視線，一個穿著白色作戰服的少年正笑嘻嘻站在西恩身前，伸出了左手。

    “是你啊……”

    老人緩緩鬆開棒球棍，臉上剛露出一絲微笑又很快被難以言喻的暴怒取代：

    “他媽的！你們知不知——”

    “三個小時之前，1--003（天災紅龍）和1--009（阿維薩頓複數方程）脫離出了收容區域。”少年打斷他。

    “……什！”

    “為了重新收容它們，基金會付出了很大代價，深刻、慘重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那頭紅龍怎可能突破收容室？開什玩笑！就算是自稱騎士王的收容物，不一樣也被那個收容室囚禁過嗎！”

    “我們和你抱有一樣的想法，諾丁漢先生，隻是很可惜……”

    少年頓了頓：“突破了收容區域的不隻是紅龍，還有1--009（阿維薩頓複數方程），後者在抵抗的時候，幾乎癱瘓了我們所有的現實邏輯和思想。”

    “多提一句，諾丁漢先生。基金會已經在收容成功後的第一時間派出了除留守外的全部機動力量，你要做的是組織撤退，靜待救援，不是拿著棒球棍，去跟它們拚命。”

    “這的確很騎士道，隻是。”

    少年合攏手掌，那頭被固定住的蝸牛人瞬間從內部爆開，猩紅四射，仿佛一個氣球炸裂：

    “並不明智——”

    剩下兩頭蝸牛人也同時憑空炸開，無數的碎屑肉塊像雨水落在了小巷。

    “我如果不拚命，也等不到你們來，孩子。”

    老人下意識去摸口袋，手到一半時又尷尬放下來，少年微笑遞過一根煙卷，老人沉默看了他幾秒，伸手接過。

    “哈貝馬斯。”老人說。

    “先生。”

    “你已經不是四階的升華者了吧，雖然我沒有你們這樣的天賦，但你的眼神比以前更可怕了。”

    “五階，先生。”少年哈貝馬斯微笑道。

    “我還是會堅持向【二十八人議會】投訴你們的，哈貝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