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花開花落，好似不過是眨眼的一瞬，七年的光陰就如指尖的流沙，一泄而過。再回過頭來的時候，那些沉澱在時光長河頭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卻是不曾結痂。

    月隱皇宮內六宮之首的百鳥朝凰，也還是舊時的模樣。

    栽種在院子的幾棵梧桐樹，葉子緩緩落盡，金黃色的樹葉像一隻輕盈的蝴蝶。在蕭瑟秋風的推推攘攘中，不停打著璿兒，翩然躍地。

    暮染坐在靠著紗窗邊上的軟榻上，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的蕭條光景，思緒早已飄遠。

    七年了，整整七年。從池宣離開空山書院後，他們就再無能得知，有關池宣的隻言片語。就好似，池宣從來沒有來過他們身邊一般。

    可暮染卻怎也忘不了，午夜夢回的時候，暮染甚至會驚醒。

    有時，是他在下著雨的街頭，踽踽獨行；有時，是他被一對衣衫襤褸的難民包圍著，溫飽都難以尋求；有時，是他寄居在他人屋簷下，受盡欺辱跟打罵……無論是哪一個，暮染每每想起，都輾轉難眠。

    這一輩子，她吃過很多苦，走過很多路，經曆過很多風雨。可她不曾虧欠過任何人，除了池宣。

    從生下他後，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等她知道他的存在後，他們之間已然橫跨著難以逾越的鴻溝。還沒等到她去做出努力，他卻已經，斷絕了她所有的念頭。

    想想，暮染隻覺得心酸不已，看著窗外的凋零秋色，盈盈淚光朦上她的眼瞳。不經意間，看到棲在門外那棵大葉梧桐上的烏鴉，正在反哺。暮染的心，頓一陣抽疼，顫抖著喃喃開唇，

    “宣兒，你到底在哪兒，母後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老大。”暮染還陷在對池宣的思念，連團子從門口進來，都不自覺。來到暮染身後，團子輕輕的喊了她一聲。暮染才是回頭，淚光盈盈的看著團子。

    乍一看，團子就知道。暮染定然是又在思念池宣了。遂爾上前來，扶住暮染的手腕，扶她到堂前軟榻上坐下。順手從一旁木案上拿過來一盞香茶，呈到暮染手中。

    “又是想念大皇子了。哎，老天爺真是殘忍，都不知道疼惜一下一個為娘的心。不過，大皇子如此機警聰明，他定然是能再江湖上混的風生水起的。說不定等他回來到時候，還能給老大你一個驚喜呢。”

    哪能不知道團子一席話皆是說來安慰自己的，暮染在心底扯開一抹苦笑，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不指望他給我驚喜，我隻是想他能夠平安無事的回到我身邊，僅此而已。”

    “老大。”暮染話說出口。皆是染著悲傷的哭腔。團子一時沒忍住，差點落下眼淚來。害怕招惹了暮染，生生給壓抑住。

    不經意的，撫摸著自己隆起的腹部，仿佛對暮染的傷痛，可以感同身受。

    是的，在五年前，池墨跟暮染做主，將團子指給了青木。兩人歡天喜地的謝了恩，而暮染跟池墨也風風光光的給他們舉辦了婚禮。就在去年的時候，團子終於懷上了青木的孩子，這個消息，讓暮染跟池墨都甚是開心。

    原本，暮染是批準團子回府頭好好養胎的。偏生團子是個閑不住的人，怎也坐不穩。如今都八個多月了，也硬是要到宮來，說是自個兒在府呆著無聊。暮染怕她累著，便是命人將偏殿拾掇出來，讓她住著。

    說是她伺候暮染，其實也不過是在宮陪暮染聊聊天。

    “你這光景，算算日子，也該近了。”回眸看在團子的肚子上，暮染臉上的愁雲，淡去一些。

    聽到暮染提起自己的孩子，團子臉色也變得柔和，附應著暮染的話，連連點頭。

    “若是不差的話，該是十月。也不知道。是個如何鬧騰的主兒呢。這些日子，他在我的肚子鬧騰個沒完，我都愁死了。若是出來也是個混世魔王，還真治不住他。”

    “噗嗤。”團子的話，順利的將暮染逗的笑了，抬手撫著她的手背，暮染臉上抿著盈盈的笑意。點點頭，聲音溫和。

    “你呀，若是孩子似你的話，還真就是個混世魔王呢。不過，再怎折騰，也沒有我家長寧折騰。你是不知道。偌大的皇宮都要給她掀了。眼下才五歲的光景，就如此，再大一些還不知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