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反應怪有意思,發現自己被拆穿“也是”女扮男裝後，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眼眸如明星一般亮晶晶的。

    乍一照麵，胤隻覺得小姑娘挺好玩,活潑開朗的樣子挺有這個年紀的朝氣。

    他也沒停留多久,在皇叔祖轉過身來前立刻跟了上去。

    書肆位於最繁華的商業街上,邊上就是當初那位極有做生意頭腦的書肆掌櫃開的胭脂水粉鋪,毫無疑問，這些鋪子是皇叔祖給胤置辦的產業。

    人們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皇叔祖雖是祖輩，對胤是真的好。當然他也說了，以後有的是胤要掏腰包的時候。就比如他下棋去布局時，要花錢請人，這要是上報，還算什下棋,皇上知道了暗暗補貼也就算了,皇上若是不補貼,國庫與內務府又不會撥款給他。

    “我上一回耗資巨大的時候,就是幫皇上擒鼇拜拉攏人的時候,老底都給掏空了，手頭沒錢也真難辦事,雖然後來都讓那些人該吐的吐出來了。”韜塞隻是隨便打個比方,比如打壓八旗子弟在京城圈地，百姓們敢怒不敢言,多得是受到冤屈的人,把這些人聚起來,指點他們去反抗，默默支持給他們活動資金這種事兒他也幹過。

    總之他呀，下棋解決皇上的煩惱，一點一點的加深皇上對他的信任與依賴，有什事兒皇上都會與他商量，生命安全都交給了他來保護。

    皇叔祖在向胤灌輸一些“信仰”，保護皇上，護衛大清，如同洗腦一般地在他耳朵邊念叨。每當這個時候，胤總是會配合他的講述，以前，皇叔祖還沒有像現在這樣急切過，他總是如溫水煮青蛙一樣地煮著胤。

    而現在他急了，仿佛在與時間在賽跑，胤敏感地豎起耳朵，更加擔心的是皇叔祖的身體狀況。

    他們師徒之間總是有一種難言的默契，胤不挑破，韜塞也不說，一個教一個配合學，一切也盡在不言中。

    關鍵時候，胤的聰慧與貼心，讓做師傅的心頭暖融融的。

    “我當初看中你收你為繼任人可真是對了眼緣，也挑對了人，”照著皇上現在兒子們之間的暗潮洶湧，以後一個個長大了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胤這腦子，他長大以後沒個雄心壯誌不去爭才怪呢！

    到時候不是你死我活，是所有優秀兒子們的大亂鬥。

    胤隻當是皇叔祖預測到未來可能會有的“九子奪嫡”，還挺自豪將自己給摘了出去，於是配合著捧了捧皇叔祖：“若不是皇叔祖，弟子或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能輕鬆應對大哥與太子的爭鬥。”

    韜塞說的可不是這個，他哈哈笑著拍胤肩膀：“胤你天生就對掌控人心有天分，要是放任你一個人在沒有師長的引導下像野草一樣野蠻生長，後果大概就是皇上到時候給長大後的你玩手段氣到減壽十年。得虧有了我，皇上才省心了。”

    胤：？？？

    “雖然很想謝謝皇叔祖對我天分的讚美，但是我高興不起來怎辦？”

    您教了弟子什，汗阿瑪都氣得牙癢癢了，您還好意思自豪？

    韜塞感慨道：“你現在換一種法子惹皇上生氣，說不定氣氣就習慣了呢？”

    胤：“您敢不敢當著汗阿瑪的麵說這種話？”

    韜塞很誠實地搖頭：“心知道我不敢就行了，別說出來，我還是要麵子的。”

    比如上一回皇上找他算賬，他就吃了不小的虧，皇上雖然不會與他動真怒來罰他，可他會給他穿小鞋啊！

    “別人家的弟子，都尊師重道，怎我收的弟子，盡給師傅扯後腿呢？”

    胤：“之前還誇我，轉眼就開始嫌棄我。要問為什，自然是有什樣的師傅，教出什樣的弟子，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不外如是。”

    來啊，互相傷害啊！

    韜塞有一點點惱羞成怒，於是胤的課業再次翻了一倍。

    胤唉歎：這哪能怪弟子欺師滅祖呢？明明是師傅不正經造成的。

    看看各大戲文的八阿哥，哪一個不是正正經經的大反派或主人翁，胤是不會承認自己天生就歪的。

    到了書肆以後，胤便開始聽掌櫃給他稟告各地書肆的情況。

    哦豁！原來這書肆不僅在京城有，在各省的大城之中都有了分店，日後若是去外地辦差，除去明麵上的驛站，書肆就是其中一條能成為聯絡點的樞紐。

    隔壁的“狐仙脂粉鋪”也很有特色，按照掌櫃的設想還在書肆的另一側開了一家首飾店，顯然是打算讓工匠們將話本描述過的“飛鳥白鳳簪”、“妙心琉璃玉”、“翡翠玉如意”等都來造個遍。

    胤寫話本的時候，胡編亂造了很多首飾名字，有一些甚至還是隨機組合。

    他也沒料到，工匠們做出來的成品竟然那好看！

    出身顯貴的大家閨秀“八格格”怎能不會鑒賞首飾呢？

    韜塞沒跟著，胤自個兒逛起了首飾鋪。

    他學會了易容、化妝，還真沒學習鑒定珠寶的眼光，對於女子頭飾、耳環、項鏈，甚至是戒指，胤作為男子的眼光俗不可耐。

    “隻要是布林布林閃閃反光的就好看”、“越複雜越好看”。

    他在小二的介紹下看，挑了幾個閃閃發光的。

    在這間室觀賞珠玉的來頭都不會小，珠玉價格昂貴，且有小二全程鞍前馬後跟著，胤見小二帶著人來，便知那人非富即貴，有心回避。稍一過眼，就瞥見是此前有過一麵之緣的小姑娘，左後方還跟著個滿臉不情願的紈子，正拿著折扇懶洋洋地跟在她身後。

    那小姑娘也見到了他，眼眸笑如月牙，喜色已是浮上了眉梢。會女扮男裝的姑娘，果真與尋常閨秀不同，熱情似火，又大膽爽朗，她顯然是認為胤與她一樣，於是也沒避著，還來與他打招呼：“真巧，又遇見這位姐姐了！”

    會叫姐姐，當然是因為胤比她高了一些，顯然年長於她。

    胤微笑著點了點頭，矜持的微笑內斂、優雅，本就容貌清麗的少女，笑起來就像是初雪一樣清澈明豔，配上英氣勃勃的男裝，又有一種不循規蹈矩的感覺，就挺……矛盾，還很吸引人。

    小姑娘給這美/色晃得眼神飄忽了一下，眼眸中已經出現了欣賞的小星星。

    “那一看就是個大家閨秀，你矜持一些。”身後人的人拉了拉她，在她耳邊低語。

    小姑娘咕噥道：“我不信，能像我一樣女扮男裝出門的大家閨秀，一定也是不會拘束在後宅繡花的。”她相信那位姐姐是同道中人！

    她撇下了那紈子，來與胤說話。

    胤意外之下，守禮地與她隔了一個手臂的距離，微微俯身行禮以示拒絕親近之意。

    大家閨秀就是這矜持，有氣質，怎能像姐妹兩個那手挽著手逛街呢？

    小姑娘了然，輕笑著沒再靠近。

    也好，小姐姐臉皮薄，也可能是第一次男裝害羞呢，就別靠近孟浪唐突了佳人。

    “姑娘既然與我各自認出身份，能在這兒相逢即是緣，不如互相認識一下？”

    這小姑娘，一看就是個經常女扮男裝的熟手，豪爽抱拳、體貼佳人信手捏來，就連說話，都有一種“登徒子”來搭訕的感覺。

    要不是看她長得漂亮，看上去性格又直爽，胤或許就避開了。

    嗯，果然還是因為這個小姑娘長得好看，合眼緣。

    胤輕聲道：“姑娘，萍水相逢即可，咱們今日的打扮，都不適合。”

    “怎不適合，這兒就咱們兩，”那姑娘恍然一回頭，去瞅跟屁蟲一般的店小二，瞅得人打了個激靈。

    胤輕咳一聲，為掌櫃的弟子解圍：“小二，掌櫃的在找你，先回避吧……”他練變聲時，練的最好的就是“……吧”這個音，如果變聲時說出來，會有一種別樣的韻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