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清晨時分,陳學海終於朦朦朧朧地睡去了。
窗外沿街叫賣“熱米皮”的吆喝聲將陳學海吵醒了。他低頭,身上蓋著床粗布團花薄被,粗糙的被子蹭的脖子疼。迷迷糊糊間想衝芳琴那丫頭發脾氣,怎不換了自己那床黃地紅纏枝蓮兩色緞的被子來?又覺得口幹舌燥,便睜了眼喊人。待看清屋內陳設,腦中方才明白過來。
陳學海忙轉身看床邊,卻是空空如也,立時便坐起身來,腳登上了鞋子,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
他心內琢磨:田冬兒不在房內,明病好了,出門前還能給自己把被子蓋上,那更是頭腦清醒。既然田冬兒無礙,自己便將剩的銀子留給她,也該即刻返回浙江了。
陳學海將銀子包好,放在桌上,臨出門前,又想還是和田冬兒道一聲別。陳學海正站在門口在躊躇之間,房門卻響了。
田冬兒穿著黑領金色團花袖衣,下著長裙,倚在門上。
陳學海望望她,恍然便是那夜柴房中月色下的一抹紅衣。
田冬兒仍是那般亮閃閃的眼神,半點不躲人,直愣愣地望著陳學海,隻是麵色蒼白。
陳學海低了頭,不知為何,那眼神如孩子般的清潔和然,但陳學海就是有些怕。
“你怎還不走?”田冬兒瞥一眼桌子上的包裹,不用打開,憑形狀也知道是什。
“我——”
田冬兒瞧一眼陳學海,渾身上下無一長物。
田冬兒走過陳學海身邊,空氣中卷起的桂花香淡不可聞,但陳學海還是被那味道引得分了神。
田冬兒打開包裹,留下五兩銀子,剩下的連著包裹一起遞在陳學海的手上。
“最早一班船去漢口的,巳時二刻便走,跑快些,還趕得上。”
“我——我不是——”陳學海結結巴巴。
“不是什?”田冬兒低了頭,坐在椅上,背著他。
陳學海瞧著田冬兒耳垂上的翠玉耳墜子,就像一隻綠色的蝴蝶在她潔白的脖頸後飛舞,那一晚山洞相依偎的旖旎情景翻上心頭,壓得自己喘不過氣。
“冬兒,跟我回浙江吧!”陳學海話一出口,自己也愣住了,原來自己百轉千折躊躇猶豫竟是這個想法?但胸口那憋悶難言的感覺倒是隨著這句話出口消失不見。
田冬兒轉頭,一雙眼睛亮似水銀:“你當真?”
陳學海點頭。
“好!”田冬兒應一聲,轉身去三兩下收拾好行李,“走吧!”
“冬兒!”陳學海從脖子上取下那綠玉麒麟,交到冬兒手上,“這一路未必太平,你功夫好,給咱照看著,若有個山窮水盡可以當了應急!”
田冬兒順手掛在自己脖子上,轉身拽了陳學海就跑。這真是個呆子!我田冬兒就算沿街賣藝,也不會淪落到當了您的隨身物件!
二人緊趕慢趕,終於在碼頭上趕上了往漢口去的運木材的船隻。船老大三十來歲,精明強幹,見二人衣著光鮮,又出得起銀子,連忙茶水點心伺候。隻是安排住房時犯了難,這船隻本是貨船,因船體寬大,又分了幾間客房,他二人來得晚,客房隻剩一間了。
船老大道:“二位,我們這客房可隻剩一間了,您二位?”
“我們家公子自然要睡客房,我這做下人的卻是無所謂的。”未等陳學海回話,田冬兒搶先答道。
船老大忙道:“那倒好了,我女兒的房間倒是幹淨,與姑娘湊合一下,莫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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