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上,我立即打開了聊天軟件。
這個軟件同時具有辦公功能,我以前在美少女遊戲公司時也經常使用。
點擊下屬發來的鏈接。
這次的作品麵向的是十幾到二十幾歲的玩家群體。主題曲的也要從當前流行的歌手挑選。
不久前,niico還在歌曲發布方麵獨擅勝場。可是現在其他的視頻網站也都漸漸火了起來,半數的候補歌手都是在其他平台發布新歌。
“這也是時代的發展吧……啊。”
打開第三個鏈接,我的眼睛被niico的頁麵吸引住了。
知曉了誌貴的現在,看到了河瀨川的煩惱,我開始選擇對一些東西視而不見。這一周來,雖然我完全有機會搜索,卻沒有去搜索那幾個關鍵詞。
我很痛苦。因為我隱隱約約知道,那後麵藏著什樣的現實。
視頻的關聯視頻麵。
“N@NA的視頻……”
——一直都努力避開的名字。
雖然我早就想到了,卻沒有接觸的名字。
我可以選擇不看。現在接觸到的現實,已經讓我感到十分沉重。要是再看到什的話,我肯定會不堪重負吧。
可是,直視現實是我的責任。
這是那個過去的未來。是被我改變的她們的未來。
再說得具體一點,這是我重製的未來。它……就這般鮮明地擺在了我的麵前。
“聽一下吧……”
我顫抖著手,打開了視頻的鏈接。
眼前,便是現實。
播放量,5439。
評論數,32。
收藏數,126。
內容是最近的動畫歌曲的翻唱。聲音毫無疑問就是奈奈子。就算說是職業歌手,也沒有人會反對吧。
可是,這個。
“這不是N@NA的歌聲……”
那個讓我不斷循環、給予我勇氣的N@NA的歌聲,確實和她很像。可是也隻是相似罷了。
這是因為技術還是熱情呢,我也不清楚。可是,這不過是“比業餘水平稍好一點”罷了。
下麵的評論也都在讚美她的歌唱水平。從收藏數比評論數更多,便可以看出大家對她技術的肯定。
可是,也隻是這樣而已。她沒有達到更高的高度。
“過,過去的視頻呢……”
我掙紮著看向過去的視頻,同樣沒有什特色。而且,投稿數也很少。
過去的世界,她曾經甚至被稱作“日刊N@NA”。可是現在的她的投稿數甚至不到10個。
絕望的我,看到了一個新的鏈接。
“她有直播間……?”
Nico生放送的直播間。
N@NA也曾建立過直播間,並時不時進行直播。
或許,她並非一個視頻UP,而是一個主播也說不定。實際上,確實有的歌手相較於發布視頻,在直播領域更加有名。
“這邊的話,或許……”
帶著一絲希望,我點開了最近的直播。
“這是和子愛麗。大家晚上好。”
是奈奈子。
我嚇了一跳,她的樣子基本上沒變。
“哎呀,有三周沒見了吧。今天正好有些時間,大家還好嗎?我?我很好哦。今天也在琵琶湖畔為大家直播。”
時尚的裝扮、可愛的笑容、平易的話語。
“她看起來過得不錯……太好了。”
我情不自禁地說。
和視頻的播放量一樣,她直播間的關注數和觀看人數也並不多,十分普通。
可是。
我的妄想很快就破滅了。
“很抱歉,今天有個壞消息要告訴大家。”
直播快結束時,奈奈子說:
“我打算放棄直播,今天的直播是最後一次了。”
突然的結束宣言。
“最後,一次……哎?”
三天前的直播,以奈奈子放棄直播和上傳視頻收尾。
“一直以來都支持我的大家,十分抱歉。該怎說呢,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為什要唱歌了。”
最後,她揮了揮手,直播結束了。
和誌貴一樣,她也……
“為什要露出那個悲傷的表情啊……”
視頻的最後,奈奈子笑了。
向一直以來支持她的少數觀眾,努力露出笑容。
可是,那個笑容在我眼……是那樣悲傷。
我不敢再看屏幕。
直播結束,屏幕漆黑一片。
我就這樣呆呆地,看著空無一物的屏幕。
◇
雙腿發軟。我到底是要去哪呢?
霓虹燈暈開,化作刺眼的暴力。
天旋地轉。身體向右,又向左,眼前的景象也隨之旋轉。
身體完全感覺不到疼痛。雖然我走路搖搖晃晃不停撞到東西,但可能是因為喝醉了,我什也感覺不到。
周圍模糊的人影,也好像也露出厭惡的眼神紛紛避開。所以我前麵自然也沒有什人。
是的,大家就是這樣漸漸從我眼前消失的,從討厭、任性的我眼前。醉醺醺的腦中,積極的和消極的,擠滿了各種想法。我感覺自己在逐漸從這個世界中剝離。
“為什……會變成這樣啊……”
醉醺醺的腦中,垂著一條細微的記憶之絲。
借口自己頭痛,我從公司早退去了新宿。不想回家,我便去找了個地方喝酒……隻記得這些了。
究竟融化了大腦,也融化了過去、現在和原本的過去。
剛來這個世界時,我本以為這是一個HappyEnd的世界。
我本以為是我與誌貴兩人相愛,進入了誌貴的路線然後迎來結局,現在則是故事的終章。
確實,看上去還蠻像這一回事的。我和誌貴結婚並生下了可愛的孩子。工作單位雖然有些累但我也深受大家信任,而且還是我一直憧憬的遊戲工作。
溫暖也不失刺激,而且還帶有懷念的感覺。怎看都應該是HappyEnd才對。
——是的,如果隻看我的話。
“隻要……我獲得幸福……就可以了嗎?”
我有著自己的夢想不是嗎?
夢想著進行創作,後悔當年自己的意誌不堅。所以祈願,誠摯祈願。然後奇跡發生了,我回到了十年前。我在那遇到了過去的天才們。
我沉迷其中,和他們一起,開始了創作。
為了打破停滯的狀況,我動員起自己的所有智慧。告訴挫折的孩子未來的智慧。為了麵臨經濟困境的朋友,我拚盡全力為他籌錢。全部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
可是,我迎來的卻是看著作弊超人的我而陷入絕望的朋友,以及受到波及而走上不同道路的作者們。
命運很殘酷。真的。
要是我也因為痛苦而走上了不同道路的話就好了。
可是,隻有我一個人得到了幸福。隻有我一個人迎來了HappyEnd。多諷刺。這是把本來前途遠大的他們墊在腳下獲得的血腥未來。
我每走一步,似乎都能聽到他們的哀鳴。說著,我們也想獲得幸福,為什隻有你?
一個趔趄,我摔倒在地上。
這是高架橋下,隻容一車通過的小道。我靠著欄杆,癱在了那。
眼前,電車呼喊著高速通過。遮斷機起落的聲音響個不停。野狗的叫聲、自行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路麵很涼,不讓因酒精而發熱的我簡單進入夢鄉。
我從口袋掏出手機。手機上,顯示著剛才我搜索到的內容。
關鍵詞有兩個。
一個是“川越京一”。
另一個是“鹿苑寺貫之”。
前一個的搜索結果是0件。後一個則是幾十件。
貫之回到了老家的鹿苑寺醫院做了一名事務員。上麵還貼了一張他的照片,看上去成熟了一些。
他好像已經結婚了。對象是小百合小姐。在他們的合照上,兩人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然後他還負責寫作醫院的博客。
博客的內容很豐富。有本地川越的內容、自己感興趣的魔術的話題、夫人小百合和兒子的話題、天氣、美食……
一如既往認真的男人。博客的內容十分生動有趣。
可是,會有多少人認真去看醫院的官方博客呢?原本應當擁有百萬以上讀者、無比熱愛寫作的他,現在竟然隻能在小小的官方博客上寫作,讀者也隻有寥寥數十人。
而毀掉他光明未來的,就是我。
“貫之……對不起,對不起……”
城市的夜,看不見星星。隻有沐浴著人工照明的大樓綻放著無機質的光芒。無論看再久,也治愈不了自己的內心。
“要是醉倒的話……會不會一覺醒來,就回到原來的世界了呢?”
人生的低穀。過著無可救藥生活的2016年。或許回到那時候,才是我最好的結局吧。
遮斷機的聲音再次響起。電車轟鳴著接近。車燈的光芒將我的不堪暴露無遺。
閉上眼睛。
捂起耳朵。
可還是沒有結束。人生遊戲沒有終點。要想結束的話隻有一個選擇,可我也沒有那個膽量。
◇
“歡迎回……喂,怎啦爸爸!?”
“爸爸滿身酒氣!”
我這才注意到,我不知不覺醉倒在家門口了。
兩個人正擔心地看著我。
我愛的人,以及和她長得很像的人。
她們為什看上去這擔心呢?我腦子迷迷糊糊的,什都想不起來。
“你竟然會喝這多……還真是少見。”
“爸爸,你沒事吧?”
愛人看上去有些驚訝。看來,在這個世界,我還是第一次喝得這樣爛醉如泥。
還真是意外。這個世界的我迎來這樣的結局,竟然還能保持正常。我的話……肯定是受不了的。
“對不起……”
我向她謝罪。
“怎了……發生了什?”
不是丈夫的謝罪,而是我的謝罪。
“對不起……誌貴。”
我喚了她的名字。向她道歉。為我吞噬了她的未來,建築自己幸福。為我用卑劣的欺詐,迎來自私的HappyEnd。
“沒事的,恭也君。看來發生了很難過的事啊。”
誌貴抱住我,將我的頭放在膝頭,撫摸著我。
冰冷的地板,變成了溫柔的觸感。我心中的悔恨與罪惡,似乎也都在她的溫暖中漸漸融化。
她為什會這溫柔呢?對我這個奪走她寶貴東西的可惡男人。
我明明沒有這個資格。為什……
“嗚,嗚嗚……”
我哭了。
我發出孩童似的哭聲。躺在誌貴的膝蓋上,包裹在她的溫柔中。
“爸爸哭了,就像個小孩子似的。”
神似誌貴的孩子,也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
明明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想要消失,可是,我還是回到了這。
我知道,隻要我回到這,她們一定會溫柔地接納我。
——我要怎樣,才能回報她呢?在漸漸遠去的意識當中,我不斷思考著。
電車聲聽起來十分遙遠。
明明還是車水馬龍的時間,可是我卻聽不到嘈雜。
靜默的夜。完全沒有回來時的喧鬧。
“恭也君,睡著了嗎?”
身旁,誌貴呢喃道。
“不,還沒有。”
我翻了個聲,看向她。
她擔心地看著我,臉離我很近。
“謝謝。多虧了你……我冷靜下來了。”
握住的手,傳來她的溫暖。
“沒啦。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誌貴也轉了過來。握著彼此的手,互相看著對方,離得很近。
或許是因為說起了以前吧,她又露出了原來的方言。果然,她就是誌貴,並不是別人。
可是,我也明白,她已經不是那個時候的她了。
“我還以為,恭也君已經把那件事放下了。”
“我不再畫畫的那件事……”
剛才,被誌貴照顧的時候。
我在迷迷糊糊之中,,又問了。
為什要放棄畫畫。
那個時候,誌貴隻是笑著,什都沒有回到,我也很快就進入夢鄉,連問了這件事的記憶都很模糊。
之後,我不斷咒罵著自己的愚蠢。明明,那是一個不應觸碰的問題。
不過,既然問了……也就收不回來了。
“對不起,問了痛苦的問題。”
“沒事。我當時放棄的時候的確沒有好好向你說明。恭也君一直都感到介懷,也是理所應當。”
誌貴深吸了一口氣。
“自從我們開始製作遊戲,我就和恭也君還有大家一起,畫了許許多多的畫吧。”
是指我們開始製作同人遊戲,以及那之後的事吧。
看來,在那以後,我們也在一直製作遊戲吧。
“但是,不知什時候起,我就找不到畫畫的理由了。”
想起了塵封的記憶。
一切以完成遊戲為優先,我逼迫她做出了許多妥協。
讓她使用簡單的構圖、一如既往的畫風……一切都是為了實現量產,保證按時完成。
這大大縮減了她作為畫師的壽命。
“我做了……無法彌補的事啊。”
我為自己當時的行徑向她謝罪,誌貴微微點了點頭:
“的確,從那時起,畫畫就變得越來越無趣了,可是——”
誌貴露出了平常的溫柔笑容。
“恭也君隻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比任何人都要拚命。這件事並不是誰的責任哦。”
即使在這個時候,誌貴依然考慮著我的感受。
我為此感到羞愧難當,這時,誌貴再次開口:
“更重要的是……”
誌貴看向房頂,歎了口氣:
“……大家都不在了,畫畫又有什意思呢?”
“大家都不在了?”
雖然貫之離開了,可我和奈奈子應該還留在她身邊啊。誌貴為什會這說呢?
“我不管怎畫,恭也君都會讚美我。推向市場後,大家也都是讚不絕口。即便是我不能接受、無法理解的畫……”
誌貴再一次沉默了下來。
“我一直……覺得很害怕。”
聲音細若蛛絲。
“……”
我和她一樣,看向房頂。找不到回複的語言。
那個時候,誌貴全身心地信賴著我。即便抱有疑問,也依然選擇相信我。
這份信賴曾經發生過動搖嗎?不,這樣的話我們現在就不會在一起了吧。
真的是……無可奈何嗎?
“誌貴……”
我看向她,她也正看著我。
“恭也君……”
看著她溫柔的笑,我的眼眶紅了起來。
“來吧。”
誌貴張開雙手,抱住了我。
我壓抑著自己的淚水,緊緊地抱著她,吻她,無數次吻她。
“嗯……啾……”
我沒能給她她想要的東西。可是,她卻放棄了畫畫,選擇和我一起生活。
而我現在卻依然索取著她的溫柔。
“嗯……誌貴……”
我喚著她的名字。她笑了。
看著她的笑,我心中好像有什東西融化了。
是我僅存的良心嗎?抑或,是我的罪惡感嗎?
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報答她的感情,我也要留在這個世界。
(我要在這好好活下去,並不斷求索……)
肯定有我能做到的事。雖然或許隻是安慰罷了,可是誌貴也給了我勇氣。
在我還能發揮光和熱的時候,努力去做吧。
為了不再讓我的罪孽重演。
“橋場先生,麻煩您檢查了。”
是靠3個位子的一名組員。
“嗯。已經發過來了嗎?”
“是的。插畫也上傳了縮小版的png文件。”
我打開信息,看了看發來的圖像。
畫師發來的是角色設計的草圖。作品的世界觀是幻想世界與近未來要素的結合,這點在角色的著裝和要素上也得到了反映。
“怎樣?”
“角色本身沒有問題。不過,盔甲上上的白布太長了,在和其他角色放在一起時會遮擋住其他角色,這要改短一點。還有,武器柄上空白的地方,加上角色所屬騎士團的紋章。”
說完,我便發給了他紋章的psd文件。
“咦?我們還另外找人設計了這個嗎?”
“嗯,為了減少畫師的負擔,我就把這個交給美術組負責了。”
“太好了!謝謝您!”
我關閉了聊天框,接著另一邊也發來了委托。
“橋場先生,要求的三章背景已經發過來了。”
“知道了。我現在就看。”
“文件有點大我就直接發到共享文件了。您直接在麵打開吧。”
我從今天的文件夾,打開了三個1.3G的圖像。
雖然電腦是專供開發用的高配置計算機,打開全部圖像還是要花點時間。
“趁這個時間先回個郵件吧……”
打開網絡郵箱,我逐一打開並回複起未讀的十幾個郵件。
雖然很不起眼,卻是個很費功夫的工作。
聲優事務所發來的選人聯絡、廣告部門發來的新聞檢查、畫師的訴苦和要求,還有新的推銷和商談。
當初還感覺有些無從下手,一個月後,我已經能迅速處理這些工作了。諷刺的是,過去我落魄時在美少女遊戲公司的經驗發揮了巨大作用。
雖然現在是做手遊,但幹的事情基本上是一樣的。
“……”
輸入著一如既往的內容,我突然停下了手。
“沒什……變化啊。”
從學習業務的角度來說,我這個月學到了許許多多的東西。要記住很多東西,雖然辛苦,卻也很有意義。
可是,隻要記住之後,並隻是枯燥的日常。尤其是現在的項目,基本上隻要做好溝通,便不會出現什問題。雖然也不能說非常輕鬆,但也不是什辛苦的工作。
這樣好嗎?回到10年之前,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結果得到的便是安穩的工作和生活。雖然是關於創作的工作,卻也不會發生什意外。
我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A組,河瀨川的隊伍還是一如既往地繁忙。
可是,這與我們沒有什直接關係。作為社會人學到的第一條,便是隔部如隔山。這在不需要彼此交流的公司尤其明顯。
雖然我和河瀨川之間還是有些交情,但我們的組員們彼此並沒有什交集。所以,也有很多組員擔心我和河瀨川組有過多牽扯。
“力所能及地去做吧……”
不能做多餘的事。不然的話……隻會給人添亂。
到時候麻煩的就是他們了。
◇
AttraPoint有限公司有一個大會議室。
本來是一個能夠容納全部職工的會議室,結果因為意料之外地增員,現在隻能容下不到一半的員工了。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會議室配置了一套攝影機。在必要時可以通過局域網向全公司放送。
可是,雖然有器材,卻缺少會使用的人,所以除了社長有時心血來潮搞的全體會議之外,基本就是對機器的浪費。
“哎,所以說,我們公司,要想實現下季度上市,就必要完成本季度目標。”
而今天正是會議的日子。
與會者是開發三課的成員,在會議室參加會議的是負責人河瀨川,其他諸公都是在電腦或電視前參與電視會議。
雖然說會議要求全員參加,隻有在會議室滿員的情況下才會觀看直播。可是很少有人積極參加會議。一般都是由組長和副組長觀看會議,然後再向組員們傳達。
“所以,全體員工要團結一下,更加努力精進。”
雖然是社內會議,但畢竟是在全體員工麵前露臉的機會,社長穿上了正裝,還戴了眼鏡,不過頭發隻是隨意地綁在後麵。
“我每次都像,社長真的不適合正裝啊。”
在我的旁邊,同組的岸田點評起了社長的穿著。
“社長戴眼鏡嗎?”
不習慣社長的穿著,我向他詢問。
“好像是已經有老花眼了。雖然他一直瞞著。”
比我想的還要可憐的回答。
“所以,開發三課A組正在製作的MysticClockwork的成功便是其中的關鍵。”
在社長熱情喊出遊戲名字的瞬間,開發室的一角傳來長長的歎息,有的關閉直播開始了工作,有的離席去了洗手間或者吸煙區。正是A組所在的方位。
“真可憐。A組的家夥,好像至今都沒能回家。”
岸田悲哀地說。
“A組的情況這糟嗎?”
我問了一句。
“您看一下電腦。”
我看向屏幕,岸田給我傳了一個文件。
我打開文件,不禁發出了聲音:
“哎……”
我們公司公用的管理表上,順利進行用藍色標記,延遲用黃色,保留、停止則是紅色。
可是,眼前的管理表上,除了一兩處藍色之外,基本上全是黃色,甚至還有幾處紅色。
怎想都不像是下個月就要發布的遊戲的進度表。
“您怎想?”
“就算畫師能夠趕上工期,時間還是很緊……就算增加外包,多線並行,也會很勉強。”
聽完,岸田歎了口氣。
“是啊。而且好像已經不能增加外包了。”
“為什?隻有這一條路了吧。”
“這個企劃的一大賣點就是使用本社開發的引擎,由於社長的堅持,沒法使用外包。”
MysticClockwork原本是一個大牌遊戲廠商的IP。而公司的手遊化作品則是繼承了原本世界觀和角色的完全新作。
在與多家公司的競爭中,AttraPoint越過大牌廠商,贏得了開發權,遊戲在企劃發布之初便引發了熱議。
“自研引擎……為什非要在這個項目上實驗啊?”
使用外包在如今的手遊公司中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B組的實裝部分便是承包給了別家公司。
當然,公司也有可以自主製作的人才。可是,多少團隊都是以外包引擎為前提,要是突然使用本社自研引擎的話肯定會產生許多問題。
再加上,除製作外,本作還有許多檢查、調整的細致工作,這必然要擔負十分巨大的風險。
“是啊,到底為什呢?因為這件事,A組那夥人都快要瘋了。”
岸田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副顯示器上,社長的演講還在繼續。叫囂著上市會給公司帶來的好處,甚至還畫起了下次員工旅行要去南國島嶼或是佛羅達的大餅。
“岸田,過來一下。”
我把岸田叫到自己的座位,對他附耳叮囑起來。
◇
全體會議終於結束了。由於B組沒有什特別的聯絡事項,簡單確認一下便直接解散了。
A組都不在座位上。大概是聚在會議室商量吧。肯定不是什樂觀的話題,想想就有些同情他們。
“橋場先生……”
突然,我身後傳來一陣地底的哀鳴。
“哇!啊,是森下小姐啊。什事?會議結束了?”
森下小姐看上去很不尋常,她抬眸看向我說:
“我有些事,就先離開了。那個,橋場先生……”
她一下子靠了上來。
“……你有什想要的東西嗎?”
“哈?”
太突然了。發生了什事嗎?
“想要的東西。好吃的料理啊,書啊,色情手辦啊……啊,橋場先生已經結婚了,所以我需要手辦啊。哎,總之……”
“……就是您想要的東西。”
“哈……”
我大概知道她想說什了。
既不是生日,也不是什紀念日,卻還是想要送人東西,肯定是有事相求吧。
她肯定是感覺很過意不去吧,我也知道,她想求我什事。
所以為了讓她冷靜下來,我盡量溫柔地說:
“如果是為了求我辦事的話,什都不要哦。所以,你有什事?”
“嗚……謝謝您……”
最終,森下小姐泫然欲泣地向我低下了頭。
◇
“哎,彩花畫不出來?”
在地鐵,我不禁喊出了聲。
“啊,不行哦,橋場先生!要是被別的公司聽到就完了。”
“對,對不起。”
彩花可是業內無人不知的大牌畫師。要是大意說出去的話,肯定會謠言四起吧。
“……不久前我收到了郵件。再耗下去的話時間就來不及了。”
“嗯……這樣啊……”
我仰天長歎。
繪畫是一項纖細而又殘酷的工作。而且很容易受畫師個人心情影響。
前幾天的拜訪中,她確實有了一些幹勁。不過也不是馬上就能開始繪畫的狀態。
所以森下小姐才會定期和她聯係……
“老師絕不是偷懶。所以我也不好說什。”
問了問其他的委托方,他們似乎也沒有收到彩花的原稿。她是室內派,所以也沒有出去遊玩或者旅行,可是也沒有沉迷遊戲的跡象。
雖然每天都努力麵對畫板,可還是什都沒能畫出來。
這時最痛苦的便是她本人,所以我們也沒法說什重話。
“所以,我覺得要是讓橋場先生和她談一談的話,或許會好一些。”
這確實是個沉重的使命,森下小姐肯定也是束手無策了吧。所以我接受了她的請托。
“我想你也知道,我沒法保證會有效果。”
“嗯,這是自然。比起能不能畫畫,我現在更擔心老師的情況。”
“啊……是啊。”
雖然有些毛手毛腳的,但是由她負責彩花真是太好了。
◇
“好奇怪啊,老師還沒有回我。”
到達公寓時,森下小姐確認了一下彩花的郵件。
雖然在告訴她今天要來拜訪時馬上同意了,可是至今彩花也沒有回複具體時間。
“怎辦……”
“總之先問問吧。要是還沒做好準備的話我們就去消磨一下時間好了。”
我們進入公寓門口,按響了門鈴。
“那個……”
我剛要說出自己的名字。
“來啦,現在就開門!”
傳來彩花的聲音,公寓大門一下子就開了。
“不愧是橋場先生,老師馬上就開門了!”
“不,快的有些離譜吧……”
開門速度太快,讓我不禁懷疑了起來。
“你想多了啦,老師聽起來也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好了,我們快上去吧!”
跟著興奮的森下小姐,我歪歪頭,走進了公寓。
按響門鈴後,啪啪啪一陣腳步聲,她馬上就出來開門了。
“辛苦啦!”
然後下個瞬間。
“哎哎哎,橋場先生!?為,為什!?”
“你辛苦啦……哎,哇!”
我們三個人都驚呼了起來。
“老,老師……這身裝扮是……”
森下小姐吃驚地詢問。
全身上下,黑白兩色的服裝。
頸部還戴著一條鏈子。
和上次的印象截然不同,煞白的臉、鮮紅的口紅。
畫師——禦法彩花變成了一副奇怪的模樣。
“這真是……漂亮的……”
我誠實的訴說感想。
“哥特……蘿莉……”
森下小姐的低吟聲,就像是死亡宣告似的。
“不是快遞啊……”
看上去很尷尬的LO娘禦法彩花就以這身驚世駭俗的裝扮迎接了我們。
“怎說呢……十分抱歉。”
我向彩花低下了頭,穿著這一身衣服,有客人來的話肯定會嚇一跳吧。
彩花正要給我們回信的時候,正好快遞打來了電話,她就忘記了回複。
因為是很熟悉的快遞員了,所以她就直接穿著COS服等著對方。這時正好門鈴響了,所以她就毫不猶豫地開門了。
結果,就變成剛才那樣了。
我們相對無言地進入了室內,很上次一樣,麵對麵坐在了待客用的沙發上。雖然眼前的女子已經大變了模樣。
“我在外麵不會穿成這樣,隻有在家才會這樣哦。”
聽她說,cospy是從以前便一直有的興趣。
“哈,哈……”
眼前是一名完美的LO娘。
明明是和之前一樣的場景,但顯然氛圍已經大不相同了。
“不過,很適合你哦,真的。”
這不是奉承,發自肺腑。
原本便是美人的她,在化了一個比較濃的妝後,看上去更加漂亮。高挑的個頭和纖細的雙腿也很適合身上的短裙。要是這樣外出的話,肯定會成為閃光燈的焦點吧。
“謝謝,感覺有些害羞。”
彩花呼了一口氣。
“就是那個,想轉換一下心情……怎都靜不下來。”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