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那端沉默了半晌，不知道為什，世媛心有些得意，仿佛終於找到一件可以為難他的事，其實她心清楚，就算池未要娶她，她也未必肯嫁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那端傳來池未略帶沙啞的聲音，“好，隻要abby出馬，婚禮時間隨你高興。”

    世媛愣了愣，根本沒料到他會這輕易就答應了，她錯愕道：“池未，你腦子沒壞吧，你不是非蘇晴柔不可嗎？你為了讓我伯父出山，居然肯跟我結婚？”

    “世媛，請盡快請abby到中國，蘇伯母撐不了多久了。”池未憂心忡忡道，他能夠感受到晴柔心的絕望，他要盡快安排好這些，盡最大努力挽救蘇母的性命。

    隻是這一次，他心有餘而力不足，蘇母的病情就是abby出山，恐怕也……

    申世媛氣得大叫，這個男人從頭到腳，連身上的一根寒毛都不會屬於她，她明白，她也一直讓自己看開，但是此刻仍舊被他淡定的語氣氣得渾身發抖，“池未，你就非得讓我這難堪，你才高興是嗎？”

    “……”

    “我要被你氣死了。”申世媛見那端無言，她砰的一聲掛了電話，申母從門外經過，聽到申世媛憤怒的吼聲，她腳步頓了頓，敲了門，推門走進去，就看到她的寶貝女兒正在揪頭發。

    “世媛，怎了？”申母擔憂地看著她，自從池未退婚，他們就一直心神不寧的，生怕孩子會做傻事。

    “沒事，對了，媽咪，我這兩要去莊園一趟，abby在那邊度假是嗎？”世媛斂了斂神色，看向申母，申母走過來幫她把頭發撫順，笑盈盈道：“嗯，前兩你大伯母還打電話來邀我們全家一起過去玩，我跟你一起去？”

    申世媛倚在媽媽懷，聞著她身上特有的馨香，“不用了，媽咪，我自己去。”

    “媽媽想陪你一起出去散散心，我們有多久沒有一起出遊了？”申母回憶上一次他們一家人一起出行，那時候世媛還沒有她肩膀高，一轉眼，她已經比她高出一個頭了。

    “媽咪，下次吧。”世媛再度抱了抱申母的腰，藍眸中浮現一絲霧氣，她想起了另一個讓人心疼的女孩，她很想討厭她，因為她搶走了她的幸福，可是卻怎也討厭不起來。

    世媛俯在申母肩頭，“媽咪，我有沒有過我很愛您？”

    “嗯？”

    “媽咪，我愛您！”世媛鬆開申母，耳根子全紅了，她心慌意亂地去收拾行李，申母怔怔地站在原地，眼淚奪眶而出。

    ………………

    晴柔這一覺睡得渾渾噩噩的，在英國做過的夢，又出現了，這一次，她看清了白布下麵的臉，媽媽的臉，她捂著嘴拚命搖頭，卻怎也哭不出來。

    池未坐在她旁邊，見她左右搖晃著腦袋，滿頭是汗，想喊什，卻怎也喊不出來，他連忙叫她，“柔柔，柔柔，你醒醒，你做噩夢了，醒一醒。”

    “啊！”晴柔尖叫著醒來，後背驚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她掀開被子，急忙下床，站起來時，眼前一黑，幸好池未眼疾手快扶住她，“柔柔，你要去哪？”

    晴柔等那股暈眩過去，她抬起頭來，對上池未關切的目光，慌亂道：“未，我要去醫院，我要守著媽媽。”

    “你就這樣去，會嚇到伯母的，乖，伯母千方百計瞞著你，就是不想讓你擔心，我已經請了英國最好的醫生過來會診，在醫生到來之前，你什都不要想，乖乖上班。”池未握住她的手，給她力量。

    “我現在什也不想做，我隻想陪在媽媽身邊。”晴柔落淚，這一次，上隻給了她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手術，連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了。

    她想把這一個月騰出來，好好陪陪媽媽。

    “好，你不想上班，我會讓白遇美調幾個老師過來接手你的班級，讓安離暫代你的職務。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要胡思亂想，也不要輕舉妄動。”池未刻意咬重了最後四個字，他相信聰明如蘇晴柔，一定會明白他所謂的輕舉妄動是什意思。

    在還沒有確定蘇母的病情到底到了什階段，一切的可能性皆會有，而他真正擔心的，是蘇晴柔會去求喬少桓。他也相信，喬少桓等待的，就是這樣的機會。

    晴柔除了點頭，就是感激。

    這個時候，能讓她後顧無憂的男人，隻有他了。

    吃過早飯後，池未擔心她精神恍惚開車會出事，親自將她送到醫院。他早上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必須趕過去，所以沒辦法跟她一起進去看蘇母。黑色路虎停在帝景成的醫院門口，池未看著她憔悴的臉，心一陣揪痛，他解了安全帶，傾身過去雙手擰著她的臉頰，“笑一個好不好？你這樣我會擔心一整的。”

    晴柔咧開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池未看著她這笑，頓覺心酸，“你是存心不想讓我好過是嗎？”

    晴柔上前抱了抱他，她知道他是想讓她看起來輕鬆一點，可是她真的輕鬆不起來，死亡的陰影籠罩在她頭頂，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擔心，她害怕，她焦慮，唯獨沒辦法輕鬆。

    “你好好陪伯母，下班了我就過來，不要胡思亂想，聽到了嗎？”池未揉了揉她的發，晴柔在眼淚落下來前，迅速下車，頭也不回地向醫院走去。池未看著她蕭瑟的背影，這明明是個萬物複蘇充滿希望的季節，為什卻有一種悲涼在心頭滋生？

    晴柔走到病房外，聽見蘇母跟李聊，她沒有立即進去，她靠在門邊，慢慢等自己心情平複下來，門內突然傳來劇烈的咳嗽聲，她心一緊，手握上門把，還沒有推開門，就聽到李驚呼，“阿姨，您咳血了，我去叫醫生。”

    晴柔推門，耳邊卻傳來蘇母氣若遊絲的聲音，“李，別慌，沒事的，一會兒就沒事了。”

    “可是……”李話還沒完，就看到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晴柔，她急道：“蘇姐，你來了，阿姨她……”

    晴柔幾步奔過去，輕輕拍著蘇母的背，“媽媽，您別嚇我，李，快去叫醫生。”蘇母一陣劇咳後，手的紙巾已經被鮮紅的血液浸染透，晴柔滿目的豔紅，刺得她心髒一陣緊縮。

    李顧不上別的，快步奔出去，晴柔急得不知道該怎辦，眼淚撲滑落下來，“媽媽，媽媽……”

    片刻功夫，蕭醫生帶著幾個醫生奔進了病房，開始鎮定地指揮，晴柔站在旁邊，看著媽媽虛弱地躺在病床上，任病痛折磨的場景，她心難受得要命。

    “蘇姐，別擔心，阿姨不會有事的。”李見她一臉憂色，安慰道。

    晴柔看了她一眼，自從媽媽得了這個病以後，大家都叫她不要擔心，都不會有事的。可是現在，她才發現，這句話有多的蒼白無力。真的不會有事，媽媽就不會躺在這等死。

    經過一番救治，蘇母疲倦地睡去，晴柔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她手背上全是針孔，手背青紫，指節浮腫，她看著心疼極了。

    她明明知道媽媽活著也是受苦，她還要再強求嗎？還能再強求嗎？

    晴柔抬頭怔怔地看著窗外，清晨的陽光曬落進來，帶著蓬勃朝氣，讓人心生希望。她低頭，眼前卻是媽媽蒼白消瘦的臉，她將臉貼在她微涼的掌心，眼角濕潤。

    李悄悄走出病房，來到安全樓梯，她拿出手機打電話，電話很快就通了，“喂，喬先生，我是李，蘇夫人病情加重，醫生準備進行第二次手術。”

    喬少桓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眼浮起一抹笑意，“好，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將錢轉到你賬上。”

    “謝謝喬先生。”李掛了電話，她走出安全樓梯，正好看見蕭醫生從門前經過，蕭醫生看了她一眼，她有些心虛，隨即又鎮定下來。她沒有做虧心事，隻是將蘇母的病情如實轉達給喬少桓。

    喬少桓掛了電話，拿起車鑰匙轉身下樓，他先去買了些營養品，然後又去買了一束鮮花，這才驅車向醫院開去。一路上，他心情好極了，這一次，他有把握能夠逼蘇晴柔回到他身邊。

    蘇母醒來已是下午，她精神不怎好，晴柔去廚房給她盛了些湯，喂她喝下。現在蘇母已經不能吃米飯之類的食物了，隻能吃些湯水。

    晴柔看著她毫無血色的唇，心疼得直抽搐，怎辦才好？蘇母看見她滿臉憂色，她握住她的手，淡笑道：“你擔心了吧？”

    “媽媽。”晴柔哽咽。

    蘇母搖了搖頭，“柔柔，媽媽累了。”很累很累，長久的治療，每睜開眼睛就是醫院，睡著了連夢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真的累了，不想再繼續治療下去。

    晴柔看著媽媽因為化療而稀疏的頭發，眼淚奪眶而出，她怎不懂她這句話的含義，可是要讓她放棄，她真的辦不到。“媽媽，您別喪氣話，未已經請了英國最出名的醫生，他正趕來中國，您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柔柔，你心也清楚媽媽這病已經無藥可治了，以前我不，是不想傷你的心，你為了救我，嫁去喬家，忍受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生活。你這努力，我不忍讓你傷心。可是現在，媽媽真的累了，給我辦出院手續吧。”蘇母平靜道，之前她舍不下的是她的一雙兒女，如今，有池未照顧他們，她就能放心的去了。

    “媽！”晴柔騰一聲站起來，不顧眼淚滾滾而下，大聲道：“我不準您放棄，您也不能放棄！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您。”

    晴柔完，再也忍不住哭著跑出病房，病房門一開，她一頭撞進了來人懷，她淚眼婆娑地抬起頭，對上一張焦急的臉，“柔柔，你怎哭著跑出來了？媽……伯母怎樣了？”

    晴柔抹了一把淚，一把推開喬少桓，快步向電梯間奔去。喬少桓見狀，顧不上先進去看蘇母，抱著花追過去，在電梯門合上那一瞬間，他猛地伸手擋住門，電梯的人眼疾手快按了開門鍵，才避免了他的手被夾斷的危險。

    喬少桓驚出了一身冷汗，晴柔也被嚇得忘記了哭，見他走過來，她斥道：“怎這莽撞？你不知道有人被電梯夾死的報道嗎？”

    喬少桓聽出她語氣的緊張，居然憨厚一笑，“我擔心你，所以也顧不上了。”

    電梯的人看著他們倆，有人笑道：“這兩口感情真好，真讓人羨慕啊。”

    晴柔皺了皺眉頭，看著話的女人，她：“我們不是夫妻，當然也不是男女朋友。”

    “呃。”那女人臉上有些掛不住，倒也沒有再多什。喬少桓看著晴柔，心沉了沉，“柔柔，我聽伯母身體不太好，術後恢複得不好嗎？”

    晴柔想起媽媽要放棄治療，她心就難受起來。她知道，媽媽的情況已經不能再做手術了。成功率為零的手術，她硬把媽媽送上手術台，就是親手送媽媽去死。

    可是她除了寄希望於這場手術，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難道她真的隻能眼睜睜看著媽媽去死嗎？

    “醫生，媽媽還有一個月時間。”晴柔沒再掉淚，但是那神色卻比流淚更讓人揪心。喬少桓皺緊眉頭，“怎會這樣？我出院時，蕭醫生還她恢複得很好。”

    “我不知道，我也以為媽媽恢複得不錯，我還想著等她出院了，要帶她四處走走，她這輩子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北京，想去看看安門，想去看看故宮，可是……”她目光悲涼，“她的病情突然就惡化了，來得那突然，我已經不知道該怎辦，才能留住她。”

    “柔柔，我問過一些專業的醫生，他們可以二次手術，柔柔，隻要你需要我，就算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惜。”喬少桓急忙表態。

    此時電梯已經到了一樓，晴柔走出住院大樓，來到中庭的花園，這假山噴泉，風景很美，有些病人在花園散步，也有家屬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病人呼吸新鮮空氣。

    媽媽住院後，因為怕她感染，所以她的活動範圍就隻能在病房。其實她很想帶媽媽出來走走，讓媽媽看看這世間的美好，但是她的身體不允許了。

    她走到一排木製長凳上坐下，看著那邊或沉默或開心笑的人們，扭頭看著媽媽的病房，媽媽也渴望能這樣自由的呼吸吧，她是不是該站在媽媽的角度想一想，讓她了無遺憾的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程？

    喬少桓看不懂她在想什，她的表情那絕望那哀傷，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柔柔，以前是我太混蛋，沒有將你放在心上，否則媽媽也不會延誤治療的最佳時機，我真的想為她做點什，你不要拒絕我。”

    晴柔回過神來，她抽出手來，手上還殘留著他手心的濕熱，她搖了搖頭，“蕭醫生告訴我，媽媽二次手術的成功率為零。”

    喬少桓心中一驚，成功率為零，這是什意思？

    晴柔看著他震驚的神色，苦笑一聲，“媽媽不上手術台，還有一個月時間，如果她上了手術台，一的時間都沒有了，少桓，這種情況，你我該怎選？”

    喬少桓懷捧著的花掉了下來，怎會這樣？他不甘心，他千等萬等，才等來這次機會，老不會對他這殘忍。他付出了那多，他絕對不甘心等來的是這樣的結果，“國內的醫生醫術不行，我找人聯係國外的醫生，柔柔，別放棄，一定會有希望的。”

    “我不知道我這樣一意孤行到底對不對？媽媽做第二次手術，手術成功了，又能活多久？還是像以前一樣，每要做化療，要吃藥，要打針，要輸液？是否每夜都會痛得睡不著？我不忍心，真的不忍心。”晴柔哽咽道，她在強求，在救媽媽的同時，也在無限拉長她的痛苦，她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剛才聽媽媽要放棄，她會生氣，是因為她也開始動搖了。

    “柔柔，不要放棄，就算做十次手術，我都願意給伯母捐骨髓，柔柔，聽我的話，千萬不要放棄，我相信伯母也是想活下去的。”喬少桓勸道。

    晴柔沒再吭聲，她心亂如麻，她需要好好想想。

    喬少桓見她似乎將他的話聽進心了，他悄悄的籲了口氣，他不能讓自己的骨髓白捐了，這一次，就算有1%的機會將她奪過來，他也會不折手段。

    喬少桓在心暗自忖度，他要不要掇攛蘇晴柔給蘇母轉院，脫離了池未的勢力範圍，他要想做手腳也容易些。

    喬少桓陪晴柔坐了一會兒，手機鈴聲不停響，他掛了又有電話打進來。晴柔看著他，：“少桓，你接電話吧，不定人家找你有急事。”

    喬少桓看著手機來電，是家座機打來的，他將營養品放在長椅上，站起來走遠了些，才接起來，有些不耐煩道：“媽，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