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間有世界的規則。
單將維度與世界自主發展這點拋開,那建立在各個世界中雖不互通但是獨立存在互不影響的規則——也就是秩序、當然現在有更多的人喜歡將其稱為“世界意識”——便成了外來者必須要遵守的鐵定法則。
其一不可違背。
其二不可忤逆。
其三不可褻瀆。
祂們就是這類既高高在上又自詡“絕對的公平”,傲慢且古板的至高存在。
——當然這些都跟櫻井毫無關係——哪怕她正在做著世界意識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
世上的每個靈魂都是獨立且珍貴的存在。
他們先是由人的軀體誕生,接著在世間度過百年的時光,然後經曆死亡、輪回、忘記一切再次轉世。
然後再一次的、以新生兒的純白姿態誕生在這世界之中。
對於他們來說,這可能就是再平凡再普通不過的一世罷了。
但在被他們忘卻、封塵的記憶之中,他們可能已經度過了無數次、像這樣平凡而普通的一世了。
他們死亡,又輪回,靈魂重新投胎成為另一人,擁有嶄新的一次生命。
如此循環往複。
他們的靈魂被打磨的格外耀眼,比世界上的任何寶石都要璀璨奪目。
這也是為什要強調——“世上的每個靈魂都是獨立且珍貴的存在”的原因。
他們都是獨立的,也都是閃耀的。
相信沒有一個人願意放棄這樣的寶石,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他人占有,成為對方生命的養分、身體中的能量吧?
同理,世界意識也是如此。
而櫻井不知道這點嗎?
——她當然知道這點。
世界與世界之間可以穿梭,但無法帶走屬於另一個世界的靈魂。
櫻井就是在知道這一法則的情況下,才折中選擇,不帶走朝鶴的靈魂,嚐試將他分解,看看能不能轉化為能量作為己用的。
——這一方法說白了就是在鑽法則的漏洞。
微微發亮的指尖先是觸碰到人體的皮膚,接著探入其中。
靈魂到底是種什樣的存在呢?
有人說它是空想出來的,因為心理作用而產生出來的幻覺、或是認知錯誤。
當然也有人說,靈魂是一種非物質的東西,它是人的思想、情感、精神的集合體,它也是人的生命。
而映在櫻井眼中屬於人類的靈魂,它是純淨而潔白的。
它表麵散發著淡淡微光,看上去有種很柔軟的感覺,摸上去是溫暖的,像是將手浸泡在溫水中一樣。
櫻井動作緩慢,且小心翼翼的活動著手指。
那是種很奇妙的感受,大腦亂哄哄的,像是有人在腦海尋找著什一樣,可朝鶴完全感覺不到痛楚。但他能明白、或者說他感知到了某種重要的東西在漸漸流失的危機感。
因為求生的本能他手指猛地顫了一下,也就是在那一刻,一直安靜的懸在櫻井脖子上的玉佩,才驟然散發出了強烈的光芒。
櫻井對此沒感覺有多意外,不如說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早就在期待著這一刻了。
表情淡定而從容的收回手,櫻井麵上揚著相當燦爛的笑容看向那位突然出現的——神明?
不,是已經墮轉為妖的——風神大人。
他有著粉白色漸變的長發,一隻眼睛被長發遮住,身上還纏有繃帶,似乎是受了不小的傷。
紅色的龍張牙舞爪的盤旋在他身後,那可以稱得上是豔麗的顏色在昏暗的叢林中格外的醒目。
第一次這近距離的看到龍,櫻井在心吹了聲口哨。
而朝鶴還搞不清這一發展,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人跟龍,錯愕的睜大了眼睛。
原本纏繞在他脖子上的紅線不知道何時消失了,但傷口還是存在,依然有鮮血順著脖子往下流著。
一目連淡淡的抬眼,隻是輕微動了下手指,便有淺藍色的熒光浮現在朝鶴周身,那像是個圓形的保護罩,牢牢的將朝鶴罩在了其中。
在光波流轉著的保護罩,朝鶴脖子上的傷口開始漸漸愈合,到最後已經完全看不出曾經受過傷的痕跡了。
朝鶴抬手摸了摸脖子,愣了一秒。
一目連目光柔和的回看著他。
那是像看到了許久未見的故人一般喜悅的眼神,其中又摻有著淡淡的欣慰,有著留戀與溫柔,又在最後,那全部的情緒都化為了濃厚的憂傷。
“……我又來晚了嗎?”他的聲音輕的像是在歎息。
說不清是在自責還是自嘲,如霧一般的哀傷朦朦朧朧的蓋在淺綠色的眼瞳上,一目連微垂著眼眸,眼藏有太多的東西,但最後,迎著朝鶴探究好奇的目光,他還是淺淺的一笑,一如既往的溫柔模樣,遮去了眼底的憂傷,緩聲道:“沒什好怕的,我來了。”
是沒有見過的人,但卻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氣息與聲音,還有什感覺熟悉呢?
朝鶴無意識的抬手,想要握住母親留下來的玉佩,但手掌在領口處抓了幾次都沒有握到,他這才反應過來,玉佩已經被他作為代價轉交給櫻井了。
此時一目連的視線也緩慢移到了櫻井身上。
翠綠色通透而明亮的玉佩掛在她胸口處,那是與風神眼瞳色相似的顏色。
櫻井身上穿著朝鶴的母親出嫁前曾經穿過的和服,脖子上戴著曾經屬於朝鶴母親的玉佩,在那個叫做依惠的女人簡短而平凡的一生,這是見證過所有改變了她人生的不平凡選擇的物件。
從神社的巫女,成為了為丈夫洗手作羹湯的妻子。又從妻子,變成了兩個孩子的母親。最終,又在某個晴朗的、吹著徐徐清風日子中逝去。
這是看起來再為平凡而普通不過的一生了。
可能她人生中唯一的亮點,也是改變了她人生的最重要抉擇,就是不再當神社中的巫女,湮沒了自身的天賦,選擇為了愛情嫁給了愛人吧。
她有沒有在有朝一日、在被疾病纏身、被痛苦而折磨的日子中後悔過,櫻井不得而知,她也沒那多惡趣味去探知一個早已死去的人的心思。
“你知道,我並沒有那多時間可以浪費。說實在的,現在已經比我預想中回歸的時間晚了不少。那我就不迂回轉折的直接問了——”
櫻井走到朝鶴身旁,抬手按住他的腦袋,使勁地揉了揉,挑了挑眉,微微歪著腦袋,笑容頗有些惡劣意味的看著這位突然出現的曾經的神明大人說:
“——你想救這孩子,對吧?”
“你想要什?”一目連目光平靜的看著櫻井問。
他毫無疑問是一個溫柔的人,這點從他周身的氣息與眼神中就能感知到。
為了庇護子民寧願墮落為妖怪的神明啊,他的存在已經是溫柔本身了。
“很簡單。”得到正麵的回複,櫻井唇角的笑容弧度越來越大,她看起來也越來越像是動漫中出場不過五秒就會陣亡的惡毒反派了。
“——我想要你的心髒。”
她就這樣笑容滿麵的,說出了如此殘酷血腥的話語。
——
鑽世界規則的漏洞,讓世界意識憤怒卻沒理由製止她。
利用與風神有著最深牽絆的人類子嗣,用他們的生命引出風神。
這一切都成功了。
但為什開心不起來呢。
櫻井摸著下巴想,可能是因為最想要得到的東西沒有如願獲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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