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腦海並非立刻便出現如此特異的想法。是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讓桐原亮司這名男孩再度引起笸垣的注意。那是時隔許久，垣再度前往桐原當鋪時的事。

    垣假裝閑話家常，想從鬆浦嘴套出關於桐原洋介生前的蛛絲馬跡。鬆浦毫不掩飾地露出厭煩的態度，對垣的問題也不願認真作答。一年多來不斷接受訪查，也難怪他無法維持親切友好的態度。

    “警察先生，你再來多少次，也不會有什收獲。”鬆浦皺著眉頭說。

    這時垣的視線停留在櫃台角落的一本書上。他拿起那本書，問鬆浦：“這是……”

    “哦，那是小亮的書。”他回答，“剛才他不知道在做什，先放在那，大概就忘了吧。”

    “亮司同學愛看書嗎？”

    “他看書不少，那本書好像是買的，不過他以前也常上圖書館。”

    “常上圖書館？”

    “是啊。”鬆浦點頭，臉上的神情像是說：這有什不對？

    “哦。”垣點點頭，把書放回原位，內心卻開始暗潮洶湧。那本書是《飄》，也就是垣去找西本文代時，雪穗正在看的書。

    垣不知道這能不能叫作交會點：兩個喜歡的小學生恰好看同一本書，這是極有可能的。再說，雪穗和亮司並不是在同一時期看《飄》，雪穗早了一年。

    但這仍是令人好奇的巧合，垣於是前往那家圖書館。從桐原洋介陳屍的大樓朝北走二百米左右，一座小小的灰色建築便是。

    圖書館員戴著眼鏡，一望便知年輕時是個文學少女。垣向她出示西本雪穗的照片，她一看到照片，便重重點頭。“這女孩以前常來，總是借好多書，我記得她。”

    “她都一個人來嗎？”

    “是啊，都是一個人。”說著，圖書館員微微偏著頭，“啊，不過，有時也和朋友一起，一個男孩。”

    “男孩？”

    “是的，感覺像是同學。”

    垣急忙取出一張照片，是桐原夫婦與亮司的合照。他指著亮司問：“是不是他？”

    圖書館員眯起眼睛看著照片。“哦，感覺很像，不過我不敢百分之百確定。”

    “他們總在一起嗎？”

    “我想不是，應該是有時候。他們常一起找書。哦，還有，也會剪紙來玩。”

    “剪紙？”

    “男孩手很巧，會把紙剪成一些形狀給女孩看。我記得提醒過他剪下來的紙屑不要亂扔。我這樣可能很囉嗦，可我真的沒法確定他就是照片上的男孩，隻能說很像。”或許是怕自己的意見具有什決定性的影響力，圖書館員的語氣很慎重。然而，垣卻近乎確定，他眼底出現了在亮司房看過的那幅精美剪紙。原來雪穗和亮司常在這碰麵，命案發生時，他們便已認識。

    對垣來說，這簡直是顛覆昔日所想的新發現，他對命案的看法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於是，他再度回頭思考凶手自通風管脫身的假設。

    若是桐原亮司，就可能在通風管中來去自如。一個在大江小學與亮司同過班的男孩說，他們經常爬通風管玩。根據這男孩的說法，亮司熟知大樓中通風管的位置與走向。

    不在場證明呢？在桐原洋介的推定死亡時間，亮司、彌生子和鬆浦都在家。但後二人包庇亮司的可能性極高，而專案組卻從未針對此處加以審視。

    但是……

    兒子會殺害父親嗎？

    當然，漫長的犯罪史中父案為數眾多。然而，如此異常事件的背後，必須具備背景、動機和條件。垣自問桐原父子間是否存在其中任何一項，他不得不回答：一項都沒有。根據他的調查，他們父子倆之間沒有任何摩擦。不僅如此，幾乎所有的證詞都說桐原洋介溺愛獨生子，亮司敬愛父親。

    垣一麵持續進行實地訪談調查，一麵懷疑一切會不會隻是自己的想象，會不會隻是因為陷入迷霧的焦慮而產生的妄想？

    “我很清楚，如果告訴別人這些推測，隻會被當成異想天開。所以認定亮司就是凶手的看法，就連對同事和上司我也沒提過。要是說出來，他們一定會認為我腦袋有問題，也許當時就得從一線退下來了。”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那，動機這方麵您後來有何發現？”一成問道。

    垣搖搖頭。“那時應該說沒有發現，亮司總不會為了那一百萬元就殺了父親。”

    “您說那時沒有，這說，現在有了？”

    一成湊過身來，垣伸出手要他少安毋躁。“請讓我按順序說下去。在這種情況下，我獨自調查也遭遇挫折，但我後來仍一直追蹤他們。不過不是隨時盯著，隻是偶爾到附近打探一下消息，掌握他們成長的狀況、念哪所學校等等，因為我認定，他們必然會有所接觸。”

    “結果如何？”

    垣報以長歎：“我無法找出兩人的交會點。不管是從上到下還是從到外，怎看他們都是毫不相幹的兩個人。如果照這種狀態持續下去，大概連我也會放棄。”

    “發生了什事嗎？”

    “是的，他們初三的時候……”垣將手指伸進煙盒，但麵已空空如也。一成打開桌上玻璃盒的盒蓋，麵裝滿了健牌香煙。垣道聲謝，拿起一根。

    “初三的時候……這說，跟唐澤雪穗的同學遇襲事件有關？”一成邊為垣點火邊說。

    垣看著一成。“你也知道那件事？”

    “今枝先生告訴我的。”一成說，初中時代那件疑似強暴案，發現被害人的是雪穗，都是今枝告訴他的。一成還說，他曾告訴今枝自己大學時代遇到同樣的事件，而今枝把雪穗視為兩起事件的聯結點。

    “不愧是職業偵探，連這些都查出來了。我現在要說的就是這件強暴案。”

    “好。”

    “隻不過，我看的角度

    和今枝先生有些不同。這件強暴案最後並沒有抓到案犯，但那時有一個嫌疑人，是另一所初中的初三學生。可是後來證實了他的不在場證明，洗清了嫌疑。問題在於為那個嫌疑人的不在場證明作證的人。”垣吐了一口對他算是高級香煙所形成的高級煙霧，繼續說，“嫌疑人叫菊池文彥，就是剛才提到的發現屍體的男孩的哥哥，而為他的不在場證明作證的，就是桐原亮司。”

    “哦？”一成驚呼一聲，身體微微從沙發上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