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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筱塚一成說聲“抱歉”後離座，拿起話筒低聲說了幾句，旋即回轉。“不好意思。”

    “時間沒問題嗎？”

    “沒問題。剛才的電話不是公司的公事，是我個人進行的調查。”

    “調查？”

    “是。”一成點點頭，略顯猶豫，但還是開口了，“剛才垣先生對我說，我高升了，嗯？”

    “是啊。”垣想，這說有什不對嗎？

    “其實，這算是貶職。”

    “貶職？不會吧，”垣笑了，“你可是筱塚家的少爺啊。”

    但一成沒有笑。“垣先生知道優尼斯製藥這家公司吧？”

    “知道。”

    “從去年到今年，不斷發生怪事。我們和它在許多領域都是競爭對手，有幾項研究，筱塚藥品的內部資料卻被泄漏給了對方。”

    “有這種事？”

    “是優尼斯內部人士來告的密，隻不過優尼斯並不承認。”說著，一成露出一絲冷笑。

    “從事研究方麵的工作，內部一定很複雜。但這跟筱塚先生有什關係？”

    “來自該公司的內幕消息，說資料是我提供的。”

    垣大吃一驚：“這怎可能？”

    “沒錯。”一成搖了搖頭，“我完全不知道是怎回事。告密人究竟是誰，也沒有人知道，因為他隻通過電話和郵件聯係。隻是，筱塚藥品的內部資料的確泄漏出去了。看到告密者送來的資料，研發部的人十分震驚。”

    “但筱塚先生不可能做這種事。”

    “一定是有人設計陷害我。”

    “你心有譜嗎？”

    “沒有。”

    “唔。可是，如果因為這樣就貶職，實在是……”垣偏著頭沉思。

    “董事們似乎也相信我不會這做。但既然發生這種事情，公司不能不采取行動。再說，也有人認為既然會遭到別人設計陷害，表示當事人也有問題。”

    垣不知該說什，沉吟不已。

    “還有一點，”說著，一成豎起一根手指，“董事有一個人，希望把我調得遠遠的。”

    “誰？”

    “我堂兄康晴。”

    “哦。”垣明白。

    “他似乎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可以把為難自己未婚妻的麻煩攆出去。對我則聲稱，這次調動是暫時的，很快就會調回。天知道是什時候。”

    “你所說的調查是指什？”

    聞言，一成的表情又轉為凝重。“我正在調查內部資料是怎泄漏出去的。”

    “有眉目嗎？”

    “某種程度上算是，”一成說，“他似乎是通過電腦入侵的。”

    “電腦？”

    “筱塚藥品正轉為無紙化辦公，不僅公司內部以網絡聯結，和幾個外部研究機構也可以隨時交換數據。看樣子似乎是從網絡入侵的，就是所謂的黑客。”

    垣不知如何作答，陷入沉默。這是令他棘手的領域。

    一成顯然也明白老警察的心事，嘴角露出笑容。“不必想得那難。總之就是通過電話線路，在筱塚藥品的電腦上作怪。根據目前的調查，大致已經知道是從哪入侵的了。帝都大學藥學係的電腦是中轉站，也就是說，有人先侵入帝都大學的係統，再從那進入筱塚藥品的網絡。隻不過要查出是從哪進入帝都大學係統的，恐怕非常困難。”

    “帝都大學？”

    垣覺得很耳熟，思索了一會兒，想起他與菅原繪的對話。登門去找今枝的女子就是帝都大學附屬醫院的藥劑師。“你說藥學係？附屬醫院的藥劑師也能使用那的電腦嗎？”

    “體製上可以。隻是筱塚藥品的電腦雖然和外部的研究機構聯結，但並不是所有信息都對外公開。係統各處都設有屏障，公司內部機密理應不會外泄。所以黑客應該是對電腦具有相當知識的人，多半是專家。”

    “計算機專家……”

    垣腦海出現了一個疙瘩。他心中有一個人選。曾經造訪今枝事務所的帝都大學附屬醫院藥劑師，陷害筱塚一成的神秘黑客……這隻是巧合嗎？

    “怎了？”一成詫異地問。

    “沒事，”垣揮揮手，“沒什。”

    “剛才那個電話打斷了您。”一成坐著挺直了背脊，“如果可以，麻煩您繼續說。”

    “呃，我講到哪了？”

    “動機。您說，那多半是他們想法的根源。”

    “沒錯。”垣也調整了坐姿。

    便利店的袋子深深陷進手指中，都是寶特瓶裝的礦泉水和米太重了。拿著這些，栗原典子費力地打開玄關的門。她很想開口說“我回來了”，卻沒有發出聲音，因為深知麵已經沒有聽這話的人了。

    典子先把買回來的東西往冰箱前一放，打開麵西式房間的門。房漆黑，空氣冰冷。在昏暗中，浮現出一台白色的個人電腦。以前它的屏幕總是發出亮光，機體會傳出嗡嗡聲。現在既不發光，也不出聲。

    典子回到廚房，整理買回來的東西。生鮮、冷凍的東西放進冰箱，其餘的放進旁邊的櫥櫃。關上冰箱前，她拿出一罐三百五十毫升裝的啤酒。

    來到和室，打開電視，又扭開電暖爐。等待房間變暖的間隙，她把在角落窩成一團的毯子蓋在膝上。電視，搞笑藝人正在玩遊戲，成績最差的藝人被迫高空彈跳作為處罰。她想，庸俗的節目。以前她絕對不會看這個，現在，她反而慶幸這種愚蠢的存在。她才不想在如此陰暗冰冷的房間看一些會讓心情沉重的節目。

    拉開罐裝啤酒的拉環，大口喝下，冰冷的液體白喉嚨流向胃，全身泛起雞皮疙瘩，竄過一陣戰栗，但這也是一種快感。所以即使到了冬天，冰箱還是少不了啤酒。去年冬天也一樣，他在天冷時更想喝啤酒。他說，這樣可以讓神經更敏銳。

    典子抱著膝蓋，想，要吃晚飯才行。不需任何精心調理，隻要把剛才在便利店買回來的東西微波加熱一下就好。但是，連這樣她都覺得麻煩，整個人有氣無力的，其實最主要是因為她沒有半點食欲。

    她調高電視的音量，房間沒有聲音，感覺更冷。她稍微向電暖爐靠近。原因她很清楚，寂寞。待在安靜的房間，似乎會被孤獨壓垮。

    以前並不是這樣。一個人獨處既輕鬆又愉快，就是因為這想，才會和婚介所解約。但是，與秋吉雄一的同居生活，讓典子的想法產生了極大的轉變。她明白了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的喜悅，曾經擁有的東西被奪走，並不代表就會回到原來沒有那種東西的時候。

    典子繼續喝啤酒，叫自己不要想他，但腦海中浮現的仍是他麵向電腦的背影。這理所當然，因為這一年來，她心想的、眼看的都是他。

    啤酒很快就完了，她壓扁啤酒罐，放在桌上。桌上還有兩個同樣也被壓扁的啤酒罐，是昨天和前天的。最近她連屋子都不怎打掃了。

    先吃飯吧，正當她這想，要奮力抬起沉重的身軀時，玄關的門鈴響了。

    打開門，隻見門前站著一個六十開外的男子，身上穿著嚴重磨損的舊外套，體格結實，眼神銳利。典子憑直覺猜到男子的職業，心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栗原典子小姐吧？”男子問道，帶著關西口音。

    “我就是。您是……”

    “敝姓垣，從大阪來。”男子遞出名片，上麵印著“垣潤三”，但沒有職銜。他又加上一句：“我到今年春天都還是警察。”

    果然沒猜錯，典子確認了自己的直覺。

    “其實是有些事想請教，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

    “現在嗎？”

    “是的。那邊就有一家咖啡館，到那談談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