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是被一陣“嘀——嘀——”的聲音吵醒的。

    她伸手往床頭摸索了下，迷迷糊糊中拿起手機摁了摁，才意識到這不是手機的鬧鈴聲，而是隔壁客廳咖啡煮好的提示音。

    睡眼惺忪地推開門，開放式的廚房內，赤葦正準備著早餐，身上穿的米白色針織衫是她前兩天逛街挑的那件。

    “早啊，渚沙。”少年側身笑了下，“我正想去叫你。”

    “早，京治。”渚沙走去梳妝台擠了個牙膏，嘴含著泡沫回到了客廳，“現在幾點了。”

    “八點半。”赤葦將咖啡和麵包一一擺到桌上，又提醒道，“洗完臉就過來吃飯。”

    渚沙啊了一聲，想起今天是周末，心道一聲不好：“完了，我們hai球部zhao上還有練習呢。”

    “聽不懂你在說什。”赤葦平靜地說完，又半推著少女去了梳妝台，再次提醒道，“先刷牙，洗完臉來吃飯。”

    漱了一口水，又擦幹嘴角的水漬，渚沙好奇地問：“這都八點半了，沒人打我電話。”

    赤葦抬手，將毛巾遞給她：“孤爪早上打過一次，我幫你接了，說你身體不舒服，今天請假不去了。”

    渚沙聽完咯咯笑出聲，接過毛巾打濕後，捂了在臉上說：“小貓頭鷹出息了啊，敢隨便幫我接電話了。”

    赤葦剛要轉身，又回過頭來扯掉了少女臉上的毛巾，抿嘴笑道：“對，被一個叫仲川渚沙的人慣成這樣的。”說完便走向了客廳。

    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渚沙撇了撇嘴，又重新拿起毛巾擦了下臉——

    哎，京治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兩人吃完了早飯，又一起洗了盤子。擦幹碗筷時，渚沙說以後要兩個人住的話，一定要找間自帶洗碗機的公寓，不然太浪費時間了，於是赤葦笑了笑，回了句“反正也不會是你洗碗”。

    其實他們從未刻意去聊過未來的事，但總在不經意間，會自然地規劃起屬於兩個人的生活。

    收拾完之後，赤葦問渚沙下周三的十二月五號有沒有空，那會少女正窩在沙發上，看著之前從梟穀圖書館借來的古詩集，便想也沒想就回了句：“不清楚啊，應該有吧。”

    赤葦皺了下眉，有些不滿地從對方手中抽走書本，壓到了少女身上問：“什叫不清楚。”

    “嗯，就是不清楚啊哈哈。”渚沙被壓到了癢穴，笑著讓赤葦快起身，解釋說，“昨天和教授約了下周去研究室見學，但具體時間還沒定，在等郵件啦。”

    “哦。”少年也沒多問，藏起了那絲失落，又翻了翻手的書，“這是上次你借的那本嗎。”

    “是啊，梟穀藏書太多了不知道借哪本，就找了本京治你借過的書。”渚沙說著換了個姿勢，背靠在了少年的懷，從臂彎中間探出頭。

    赤葦問：“你看到哪了。”

    “正好看到宋晉之際。”渚沙抬頭，蹭了下少年的下巴說，“我累了，翻不動書了，京治你給我念吧。”

    少女的身體軟得不像話，撒嬌的時候就像隻沒骨頭的貓咪。

    赤葦無奈地笑了下，將頭埋在了少女的頸窩，緩緩念了起來：“願在衣而為領，承華首之餘芳。”

    少年的聲音清亮又柔緩，特別是貼在耳邊說話時，尤其得悅耳動聽，隨即他收攏了環繞在腰間的手臂：“願在裳而為帶，束窈窕之纖身。”

    接著細長的手指，又把玩起了少女垂在胸前的發梢：“願在發而為澤，刷玄鬢於頹肩。”

    最後在顫抖的睫毛上落下一吻：“願在眉而為黛，隨瞻視以閑揚。”

    陶淵明的閑情賦，幻想著與一位絕世佳人日夜相處，形影不離，甚至變成器物附著在這位美人身上。

    而對於赤葦來說，眼前的少女就是他日思夜想，卻近在咫尺的人，這叫他如何能簡簡單單就放過她。

    “願——

    “別念了！”渚沙羞憤地打斷了對方，伸手就要去搶書。

    赤葦馬上舉高了手臂，笑著反問道：“不是你讓我念的。”

    渚沙一噎：“......那，那也不是讓你用這種念法啊！”說著便掙開少年的懷抱站起身。

    赤葦拉住她的手臂，略帶委屈地說：“前輩讓我念，我就念了，現在怎又生氣了？”

    不知是不是渚沙的錯覺，雖然她一直知道赤葦是個白切黑，但總覺得經過昨晚的事後，眼前的少年愈發在她麵前沒有了遮掩。

    渚沙簡直被氣笑了，說：“什都是你有理，怎還成我的不是了。”

    “是啊。”赤葦微微抬頭，順著少女的話說，“所以前輩要補償我。”

    渚沙哦了一聲，挑起眉：“你要怎補償。”

    赤葦把她重新拉進懷：“不急，你還有另外一個補償沒給我。”

    …...

    仲川渚沙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但當她站在鏡子前，穿上那身開滿紅色山茶花的素白底浴衣時，簡直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後悔當初答應了少年那個不算“過分”的請求。

    倒也不是因為穿上浴衣羞恥，而是因為少年落在鏡中，那類似於凝視的目光，讓她如何也不敢和他對上視線。

    紅色山茶花的寓意是高潔理性，在花開花謝後，花瓣會一片一片優雅地凋零，直到生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