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成兩半的天幕融為一體,黑夜與白晝中和,太陽深埋在黃昏的雲彩。
“不想說是嗎?”
櫻櫻接住幾片雪花,任憑它們在手心融化:
“那就不說吧,正好我也不想聽了。”
在雪地站了太久,錦緞鞋底被雪水浸濕,她抬起有些冰涼的小腿,深一腳淺一腳地穿行在厚厚的雪堆中。
雪花在腳下吱吱作響,她突然覺得更冷了。
“我們回去吧。”
華容擔憂地望著她。
縱然滿腹疑慮,現在顯然不是開口詢問的好時機。
小鳳凰亦步亦趨地跟在江櫻櫻身後,離火珠盤旋在少女的頭頂,像一顆小小的太陽。
“我累了,想去看師尊。”
她轉身問白漓:
“師兄要不要一起走。”
比起現實世界的平淡安寧,在九州的這十幾年間所經曆的種種,簡直如同高速疾馳的過山車,還是不係安全帶的那種。
突出一個驚險刺激,曲折離奇。
往事似泡沫般在腦中旋轉,江櫻櫻想了想這段旅程,隻覺得老天給自己開了一個荒誕的玩笑。
自從重生在異世界,她一直格外珍稀來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可現在看來,好像還不如一抔黃土,葬在現代社會的公墓。
她不明白蕭昭為何要這樣做,方才的激情開麥,已經耗盡了所有的思考能力。此時沒功夫再去揣摩對方的心境與意圖,隻想找個地方睡一覺,和這個奇奇怪怪的劇情劃清界限。
就回到千玄宗吧,回到那個故事剛剛開始的時候。
不過說實話,真的很想讓這個故事從未開始。
白漓默不作聲地走在她左側,沉夜琴變大了幾倍,把昏迷不醒的小人魚馱在身上,晃晃悠悠跟在自家琴師身後。
夕陽把三人一琴的影子拉的很長,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漸行漸遠的腳印。
……
如今離九州大劫已過去了五六年,曾經的禁製也盡數解除,想說什都能自如的開口。
蕭昭坐在原地,仿佛有一把鋒利的尖刀劃開了自己的天靈蓋,極致的寒意從頭頂湧進心底,沒有半點溫度。
要怎說呢……他神色恍惚。
若說愧疚,他很早之前就已經有了。
櫻櫻有美滿的家庭,有疼愛自己的父母,還有形影不離,上廁所也要一起的閨蜜。
她本來會像正常的異世界的少女那樣:學習、高考、大學、畢業,享受屬於她自己的人生。
可是她的人生,卻在十八歲那年被徹底改變了。
兩世的記憶融合在一起,零零散散,在蕭昭腦海中拚成一個活靈活現的異世界少女。
她喜歡喝碳酸飲料;不喜歡吃小芹菜;喜歡在每天第二節晚自習玩手機;喜歡賴床;上課偷偷睡覺的技巧很高超;每周末都會固定喂小區的流浪貓。
……鮮活到偶爾會讓蕭昭猶豫,不願把她送入舉目無親的異世界。
但是沒有辦法,他告訴自己。
九州有上億生靈,這些生命與一位異世界少女相比,就像天平的兩端——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如果能安全度過大劫,他會及盡補償櫻櫻,讓她在九州一輩子衣食無憂,安安穩穩。
他成功帶著少女來到九州,試圖讓對方配合自己。
可當真正開始交流後,蕭昭發現對方並不配合,像一隻有棱有角的小刺蝟,謹慎又充滿戒備。
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雖明白對方的警惕實屬人之常情,卻還是忍不住一日比一日更焦慮。
現在的所有安逸都是假象,倘若放任不管,九州早晚有一天會完蛋——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如果可以,誰不願意安安穩穩過日子呢。
用當下的痛苦換未來的安寧,蕭昭覺得這筆買賣極其劃得來。
他硬起心腸,把情緒隱藏起來,指使櫻櫻做一件又一件看起來不可理喻的事。
剛回到九州的幾年,故地重遊,想到目之所及之處,這些無辜的人都將殞命,埋藏在心底的黑暗盡數顯現,險些化作深淵中的怨靈。
少女在丹道上小有所成,聽聞丹師若想證道,需先以神魂溝通天道,方可成就自己的道。
什狗屁天道。
蕭昭在心中唾棄。
雷霆雨露皆為天恩,那倘若天要亡你,你待如何?
“我會斬了這片天。”
滿腔的不甘不受控製地從魂魄中溢出,這份執念太過強大,幹擾了櫻櫻原本同天道溝通的過程。
丹修煉丹最忌他人打擾,而凝血丹生的不倫不類,或許是整個九州上,唯一一顆被兩人一同創造而成的丹藥。
蕭昭以為,他會一直這樣,靠著負麵情緒堅持下去。
為了世界維持原狀,也為了所有種族的未來,他會拚上所有,與天道奮戰到底。
直到相處時間漸漸增加,他不自覺的被這個純白色的靈魂所吸引。
在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
“他們會理解你的。”
蕭昭這安慰對方,同時也在安慰自己。
隻是很可惜,他既沒有安慰到櫻櫻,也沒有騙到自己。
“你在說什狗話?他們分明會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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