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0 章 正文完

類別:未分類 作者:江色暮 本章:第 760 章 正文完

    小男孩兒看著他,季寒川心想,難道要啟動方案二了?

    不過很快,小男孩兒挪開視線,說:“行吧,唉,我原本想要多賺一點的。”

    季寒川輕輕笑了聲,雖然身上還是很疼,但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接下來幾站,季寒川都沒有下。

    不過車上的人越來越多,季寒川幾乎要沒有地方站。

    他口袋的眼球到處亂晃,季寒川隔著衣服,在上麵捏了捏,像是一種威脅。

    你要是亂動,我就把你捏爆。

    眼球短暫地安分了一下。

    季寒川又低頭看時間。

    離他第一次在公交車上睜眼,竟然隻過了大概兩個小時。

    還有足足十個小時要經曆。

    季寒川難得覺得心煩。他在腦海過了一遍接下來幾個站點,知道自己待會兒一定要選一個下去。如若不然,自己恐怕得先被擠死在車。

    實驗中學嗎,還是其他?

    正猶豫間,車子再次到站。

    車門口排起一條長龍,季寒川“嘶”了聲,果斷下車。

    他不用看鏡子,都知道自己左眼上那塊眼罩應該已經被血浸透了,現在顯得黏糊糊、濕噠噠,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不過季寒川還是沒有多管。

    他背後,有很多人在這下車。季寒川看了一眼車站上的標牌,才知道,這一站叫做“天誠集團”。

    他隱約覺得自己聽說過這四個字,不過看看眼前高聳入雲的大樓,季寒川也釋然了,這興許是以哪個龍頭企業為基礎建設的,自己以前聽說過,很正常。

    也許他還和這個企業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否則的話,這解釋自己常識都在,唯獨不記得這個企業了?

    季寒川樂觀地想:沒準我還能碰到哪個熟人呢!

    哪怕沒有熟人,應該也可以借一下洗手間吧。

    他邁開步子,順著人流,往大樓走去。

    這一回,季寒川的確滿足了自己“多消耗一點時間”的目的,在樓中待了足足四個小時。

    再出來的時候,他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眼球替他當了一次傷害,更多傷卻隻能季寒川自己承受。他苦中作樂,想,至少自己再也不用為了左肩膀上的凍傷而擔憂。

    畢竟左臂直接被削掉,留下一個勉強被一塊幹淨布料包紮起來的傷口。

    此外,走路也有點一瘸一拐。

    他右手握著刀,走到公交站牌前,靠在站牌上,看一眼下一輛車到來的時間,然後閉上眼睛。

    疼痛、失血帶來的眩暈,都讓季寒川疲憊至極,隻想就這樣倒下去。

    公交站外站滿了“人”。

    季寒川沒有去看。

    他盡量打起精神,在腦海勾勒出一雙紅色的眼睛。

    一邊回憶那張麵孔,一邊心想:明明很帥啊,怎那狠心呢?

    季寒川歎了口氣。

    車子再度過來的時候,季寒川因腿腳不便利,沒有搶到第一個上車的位置。不過這一次,大公司的員工到底比之前的鳥人要有禮貌一點,慢條斯理地往這邊圍攏,卻並未一窩蜂追來。

    季寒川投幣之後,照舊去了那個小男孩身邊。他有點驚喜地發現,車上空了很多。

    當然,前提是忽略掉地麵上那些血跡,還有座椅下麵含糊不清的咕噥聲。

    他在小男孩旁邊坐下,心想,他這一個小朋友,卻還能好好活到現在,真是不容易啊。

    從這個角度來說,興許小男孩才是最危險的存在。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出乎季寒川意料的是,小男孩竟然主動和他搭話。

    對方問他:“哎,問你一個問題啊!”

    季寒川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估量著這一站和醫院那站的距離,隨口問:“什問題?”

    小男孩說:“如果你有兩個選擇,嗯,你聽說過缸中的大腦吧?”

    季寒川的嗓音近乎在飄了,是又輕又弱的氣音。他覺得自己快死了,出乎意料的是,想到“死”字,季寒川竟然並不難受。他短暫地思考了一下自己這種心態是從何而來,口中說:“聽過啊。”

    畢竟隻是一場遊戲而已。

    小男孩說:“你好像挺辛苦,哎,流這多血,一定很疼。我之前流血都沒有你這多,就沒撐住了。如果把你變成缸中的大腦,你願意嗎?我是說,你之後可以不用這辛苦,快快樂樂的,雖然這份快樂是假的,但是你也不知道啊!”

    季寒川聽他前半句的時候,走神,昏昏欲睡,慢慢想,原來小朋友也很不容易啊。

    沒有經曆過挫折苦難,怎會平白無故地變成鬼呢?

    他幾乎睡著了,但小男孩剩下的話把季寒川的經曆拉回來一點。他在腦海中重複一遍那些內容,分辨出其中含義,然後說:“另一個選擇呢?”

    小男孩攤手:“就是你現在這樣咯。”

    季寒川笑了下,說:“我現在這樣,也是一種缸中的大腦啊。”

    小男孩一愣。

    季寒川再度閉上眼睛,喃喃說:“隻是一場遊戲,我不服。”

    小男孩歎了口氣,很沒辦法地轉頭,看著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男人身材修長挺拔,有一張清雋麵孔,和一雙與這幅麵孔極不相稱的血紅色眼睛。

    他看著座位上的季寒川,一直到季寒川眼皮顫動,在又一次報站聲中醒來。

    季寒川仔細聽了聽,發覺不是醫院。

    他覺得自己可以再稍微鹹魚一下,於是心安理得地繼續窩在座位上。耳邊有動靜,黏黏糊糊的東西貼上他的腿,含糊不清的講話聲一下子清晰很多,簡直像是通過他的骨頭傳遞進鼓膜的。說“我好痛”,說“救救我”,一開始還能分辨出話中含義,到後麵,卻像是被人扼住喉嚨,聲音一下子變得斷斷續續。

    季寒川不耐煩了,用另一隻腳往後一踩,聽到一聲尖銳的尖叫。

    然後他欣慰地發現,一切重回寂靜。

    一直到兩站之後,車上的人又開始增多了,季寒川才一瘸一拐地下車。

    他慢吞吞走,還是很樂觀,覺得至少在進入“場景”的過程中,不會出現危險吧。

    可是從車站到醫院,這條路原本也不長,他再磨蹭,都總是有盡頭的。

    這一次,季寒川在醫院待了三個多小時。

    他的眼睛、肩膀,得到了妥善包紮。

    隻是掉了一隻耳朵,腹部也多了一個深深的傷口。

    不過季寒川自己順了一卷繃帶出來。他咬著刀背,覺得自己的牙恐怕都要印在刀背上,用一隻手,艱難地在腰腹上一圈一圈地纏,一直到血不會直接滲出來了,繃帶也恰好用完。他放下已經髒兮兮的衣服,眯一眯眼睛,看向遠遠照過來的車前燈。

    還剩下三個小時啊。

    他上車、重新坐在小男孩身邊的時候,頭靠在玻璃上。

    雖然自己一身是血,但那血紅色的月光依然給季寒川一種奇妙的安心感。

    就好像……

    好像什呢?

    他不記得。

    小男孩看著他,欲言又止。

    季寒川留意到對方的目光,好笑,視線側過去一些。他原先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這會兒隻餘下一隻,看東西時總比以往辛苦、不習慣,這會兒瞳仁像是貓一樣收縮起來,問:“你想說什?”

    小男孩要張口。

    季寒川說:“哦,還是那兩個問題嗎?”

    小男孩猶豫了下,他點頭。

    季寒川說:“哎呀,真不用啦。”

    他說不用,但聲音已經近乎是氣音了,要落不進小男孩的耳朵。

    季寒川過了很久,久到小男孩以為他昏迷了,才說:“之後還有什站來著?一個大學是吧,聽起來還挺不錯的,我下去看看。”

    小男孩看著他,再沒說什。

    季寒川覺得,這恐怕是自己最後一次下車。

    還有三個小時零十分鍾。

    他下車的時候踉蹌了一下,看著眼前被血色月光籠罩的學校。

    海城大學。

    季寒川慢慢往前走去。

    第一個小時,他另一隻耳朵也沒了,近乎五感盡失,隻有一隻右眼能用。

    第二個小時,他丟了唐刀,腹部原本包紮過的傷口崩裂,血流如注。

    這個時候,季寒川選擇找到一個休息室,把門關上,將自己鎖在麵。

    眼前一片黑暗。

    他心想,如果有窗戶該多好。

    又想,從這個遊戲出去、知道我是誰了之後,我應該要去寫投訴信吧,這麵的疼痛感知也太真實了。

    就好像……

    他眼皮顫抖,努力想要睜開。

    好像……

    他的呼吸越來越淺。

    好像

    他真的要死了一樣。

    ……

    ……

    邵佑出現在休息室之中。

    一牆之隔,魑魅魍魎對屋子的男人虎視眈眈。

    而邵佑看著季寒川,隻要他心念一動,那些鬼就會衝進來。

    他也可以讓寒川恢複。

    邵佑幾乎就要這做了。可在他真的結束這場“關卡”之前,又記起季寒川的眼神。

    決絕的、堅定的。

    所以邵佑深深呼吸,想,這不會是寒川想要的。

    邵佑一樣閉上眼睛。

    他仿佛經曆了無數光陰,又好像一切隻發生在瞬息。以往的所有猶豫、躊躇,在這一刻不再成為沉重的壓力。他以為自己要很艱難才能做出決定,可事實上,在下定決心的那一刻,邵佑隻有難言的輕鬆。

    他身上的力量開始散去。

    與其在“遊戲”的控製之下苟活,不如一起離開。

    邵佑朝季寒川所在方向走去。

    旁邊的牆壁開始崩裂,門被撞破,外麵的鬼怪衝了進來。

    這時候,邵佑僅僅在想,自己在更早之前就應該這決定。

    他在季寒川麵前跪下,抱住他。

    寒川的呼吸已經非常、非常微弱,心跳漸緩。

    兩個人的身體緊緊貼合,寒川大約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喉嚨發出了模糊的咕噥聲。也想抱住邵佑,可是已經不能抬起手臂。

    邵佑吻了吻愛人的額角,再往下落。他嚐到了濃鬱的血味,原先已經宛若被利刀攪過的心口更添一重疼痛。

    邵佑覺得自己開始下墜,從這個世界的“祂”,變成一個普通的遊戲生物,接著,是一個普通人。

    他在這一刻看到了過往種種,看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季寒川,讓司機停車。看到兩個人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更多的事。看到寒川問自己,“你肩膀上是什?”

    看到寒川一次次受傷,卻一次次回來,坐在自己辦公桌上,笑眯眯地低頭,拉著自己的領帶,就這樣吻他。

    看到寒川開車消失在海城邊緣。

    鬼怪啃食著邵佑的身體,拉扯著季寒川。

    一切要歸於徹底的黑暗。

    房屋坍塌,天幕一片黑色,再也不見血紅色的月光。

    裂隙越來越大,隨著季寒川生命跡象的淺淡,世界開始崩塌。

    一切碎裂。

    起先是地球另一邊,海水消失,地殼坍弛。

    大洋粉碎,高樓坍塌,高山陷落,星星垂墜於地麵。

    承載著整個世界的肥皂泡像是被人戳了一下,搖搖晃晃,要變成細小的沫。

    這時候,季寒川顫抖著睜開眼睛。

    他已經什都看不到了。

    但他能聽到邵佑的氣息。

    他嘴巴張開,無聲地念著對方的名字。

    邵佑似乎察覺到,抱他更緊。

    季寒川沉默地笑了笑,胸腔震動,覺得自己的腸子似乎被拖了出來。

    這是一場早就該有,卻一直沒有進行的死亡告別。

    他還是想要發出一點聲音,對邵佑說最後一句話。

    “我愛你”似乎太無趣了,季寒川想,我想說的是:遇見你真好啊。

    你給了我未來,給了我家庭,給了我新的生命。

    現在兩個人一起離開,似乎也是不錯的結局。

    他努力想要講話。

    可最終、最終,卻還是不甘心地陷入一片黑暗。

    而後,這黑暗之中,卻冒出一點光亮。

    季寒川似乎聽到了什,但之後又察覺,自己已經沒有耳朵,其實並不能“聽到”。傳遞給他的更像是一種信息流,被他直接接收,理解了其中搭載的內容含義。

    是寧寧,另有其他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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