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聞武鑲將軍大名,今日得以一見,果然是英雄人物啊!”德陽侯齊默看著遠處那不過百餘人的騎兵,想起剛剛那般氣運異象,心中滿是遲疑不定,隻能張口恭維,語帶試探地道。
作為一軍主帥, 身負上下將士性命,每個決定不說都要有個八九成把握,但絕不能輕敵冒進。
尤其這凝實的滴血雄鷹異象,是未曾出現過的東西。
齊默身居高位,自然有渠道知道,這天地已然在潛移默化之間, 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憑借多年沙場廝殺, 齊默對軍陣殺伐之氣有著異常的敏銳。他能夠知道那顯化異象, 絕對不是什鬼神妖魔,而是大軍軍陣與天地之間呼應而發生的某種玄之又玄的變化。
但他身邊一眾將士,卻是沒有這個本事,看到那樣未曾見過的東西,難免心中略感畏懼。
所以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輕敵冒進!
想到這,齊默眼皮一動,心中定計,當即朗聲道:
“此次前來,非是撕毀兩國和約。而是收到消息,貴國邕州大營,有兵馬叛亂。你我兩國, 約定盟約,又有姻親, 豈能夠坐視不理?本侯親臨大軍, 便是為了助貴國平定叛亂!”
故意說出邕州大營叛亂之事,顯然是抱著想著要打擊狄青軍心士氣的想法。一般將士聽聞這道消息, 絕對不免心中慌亂。
“隻看武鑲將軍麾下, 便知您的才能。若是投效我大夏, 本侯願親自舉薦於吾皇麵前。我大夏皇帝陛下最是惜才,武鑲將軍投效,必然不吝高官侯爵,金銀賞賜!”齊默接著道。
“如今邕州大營叛亂,將軍身為主帥,難逃其咎。即使您一腔忠勇,重回雲國,雲皇陛下迫於朝野輿論,便是再愛護您,也得將您問罪。與其如此,倒不如投奔我大夏,謀個好前程啊!”
齊默這話,其實並非勸降之時的言論,而是真的真心誠意的。
那軍陣殺伐之氣顯化異象的效果、能力,雖然齊默不甚清楚,但隻看剛剛的表現,足足平添其麾下士卒起碼三成的戰力。
有這樣的練兵之法,都不需要太多,隻要讓雲國整頓出二十萬這樣的兵馬,夏國士卒麵對雲軍,恐怕隻有屢戰屢敗的份了!
所以,齊默是很希望狄青投降,為夏國帶來這樣的練兵方法啊!
而此時,對麵的狄青,卻是忽然輕笑一聲,沉聲道:
“德陽侯說笑了,我邕州將士又豈是不忠不義之人?此前兩國妄動兵戈,邕州將士便誓死效忠。這般話,還是侯爺自己回去說著玩吧!”
齊默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他剛想再次出聲勸降,便聽到對麵的狄青猛地打斷道:
“今日一見,多謝侯爺盛情相邀,此番恩情銘記在心。若是日後沙場重逢,易位而處,亦是願意為侯爺舉薦於陛下麵前!”
“後會有期!”
說罷,一眾雲國騎兵當即在狄青的帶領之下扭頭策馬狂奔。
離去之果斷,倒是讓齊默微微有些措手不及。
眼看著雲國騎兵越跑越遠,齊默身旁的夏軍將領當即湊上前去,拱手道:
“將軍,咱們追不追?”
“那滴血雄鷹異象,到底是什玩意?敵情不明,末將覺得還是莫要輕敵冒進的好!”
“這、我等大費周章,調集兵馬前來,若是這般回去,該如何向陛下交代?”
“可是那異象實在嚇人,麾下士卒若是麵對,隻怕膽氣喪去,戰力憑白就減弱了五成……”
這一盤棋,若是放走了狄青,讓他回到邕州大營整頓兵馬,隻怕隻要先輸一半了!
齊默沉吟片刻,當即一攥手中馬鞭,喝道:
“他對我等大軍,亦是心懷忌憚畏懼。否則這個時候,絕對不會這般輕易離去。傳令,絕不能放走狄青,追!”
說到這,齊默微微一頓,接著囑咐道:
“前軍作魚鱗陣,後軍變鶴翼陣!”
此時的齊默,還穩了一手。魚鱗陣防禦嚴密,騎兵不常用此陣法,為的就是防止狄青反手突擊。後軍鶴翼陣,就是為了一旦狄青回頭,立即包抄其後方截斷退路。
齊默治軍多年,威望頗深。此時一聲令下,麾下將士們縱使對那異象心有畏懼,卻也是整軍前進。
到底是夏國最為精銳,終年廝殺不斷的北境騎兵,軍陣變化,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
隻聽得馬蹄聲陣陣,宛若雷鳴悶響,直朝狄青離去的方向殺去。
而就在前方,狄青扭頭看了看身後那半天才開始追擊的夏國騎兵,心中微微一動,馬速稍微慢了一絲,朗聲道:
“動作給我慢些,還有幾十路,別讓對麵追不上來!要不然這段時間的苦,咱們可就白吃了!”
雖身後有千軍萬馬追擊,但此時這不過百人的騎兵,卻是毫無畏懼退縮之意,聽到狄青之言,臉上甚至露出了嘲弄之色,放聲大笑起來。
朗笑之聲,旋即又消失在急促的馬蹄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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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邕州大營前。
穀皋看著近在眼前的邕州大營,眼中是強壓不住的喜色。
隻要趁著大營之中無人主持大局,奪取大軍軍權,然後假借朝廷之命,大肆提拔親信,掌握大軍。那今後,這邕州大營,四州之地,他便是威風八麵,生殺予奪的割據諸侯了!
一眾已經將穀皋默認為帶頭之人的將領,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再後麵,則是被穀皋親兵心腹綁得死死的近半不配合的將領了!
一群將領,綁住了另外一群將領回來了,這樣的場麵,著實很讓大營之前守衛的士卒遲疑。
但旋即,穀皋便以這些將領觸發軍法,他將這些人帶回軍法論處的名義,斥守營士卒打開營門。
守營將領不敢違逆,當即將眾人放了進來。
穀皋二話不說,領著眾人便直朝帥帳而去。畢竟此時,隻有拿到了帥印,才能夠假借朝廷名義,調動大軍。
穀皋走到帥帳之前,大步邁入。正當他要興衝衝地去拿帥印的時候,整個人忽然一僵。
眾人齊齊朝帥帳之中望去,頓時集體愣住。
便見帥位旁,一道身穿甲胄,身形在眾將領看來頗為熟悉之人,正身形挺立,負手站在地圖之前仔細端詳著。
一眾將領,頓時驚呼一聲,麵色煞白,心中宛若打鼓,撲通撲通地直跳。
“大、大、大帥,您、您回來了……”有人結結巴巴地說道。
聽到有人說話,那道身影微微轉身,露出了麵容。
穀皋見到此人,當即麵色蒼白,心中慌亂至極,下意識地倒退一步,猛地撞到了身後同僚。
這突然出現在帥帳之中的人,竟然是前任邕州大營主帥,原鎮東將軍,現任中軍大將軍石安。
原本應該在中慶城的石安,竟然不知道什時候,悄然回到了這邕州大營之中。
能夠跟隨穀皋的將領,雖然不一定就多聰明,卻顯然很會看局勢。老上司的忽然出現,這背後意味著的東西,讓這些人已經開始慌亂懊悔起來。
石安環顧著闖進帥帳之中的一眾將領,又撇了撇被他們五花大綁的軍中袍澤,臉上頓時一沉,冷哼一聲,道:
“本將軍如今,早已卸任邕州大營主帥,大帥之尊稱,當不起!”
他臉色更為陰沉難看,聲音再次一高,斥道:
“爾等未經通傳,私進帥帳,有探聽軍機之嫌,按照軍中律法,該如何處置?”
執掌大軍多年,石安積威甚重。再加上此時他本就在暴怒邊緣徘徊,聲音略帶暴戾凶煞之氣,讓在場眾將雙腿顫顫不能自已。
穀皋握了握腰間的兵器,心中生出了號召眾人上前,亂刀砍死石安,隨後奪取軍權的念頭。
但每每那激昂慷慨的號召之言到了嘴邊,卻又堵住說不出來。
先不說石安執掌大軍多年,威望深重。就說那帥帳之外,那若有若無的淩厲氣機,便知此時眾人已經是身在甕中,再無了生機。
看到眾人戰栗著不敢說話,石安心中卻更是暴怒。
“說啊!本將才走了多長時間,都變啞巴了?”
暴喝之聲響起,隻聽得數聲“噗通”之聲,便有數名與穀皋一同的將領跪倒在地,渾身顫抖不能自已,七嘴八舌地顫聲道;
“回大帥、啊,不,是回大將軍……”
“此謂探軍……”
“違令者……當斬……”
石安眼中開始變得通紅,厲聲道:
“爾等剛剛,揚聲笑語,蔑視禁約,馳突軍門,又該當何罪!”
又是“噗通”幾聲,再次有人跪倒在地,顫抖著不敢起身。
“此謂輕軍,按軍令,當、當斬……”
石安一拳砸在帥位之上,繼續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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