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魯番懷古

類別:網遊動漫 作者:周遠廉 本章:吐魯番懷古

    關於吐魯番,人們談得夠多了。它的葡萄和葡萄幹,它的輕歌曼舞,它的全球之最的海拔低度,它的燒餅烤爐式的酷熱幹燥的氣候……不說家喻戶曉,總算是馳名中外。臨去之前我已下了決心,不再寫什關於它的文章了。

    然而終於忍不住還是提起了筆。

    這“忍不住”開始於交河古城(就是大詩人岑參“飲馬傍交河”的那個交河),在頹壁殘垣之間,朋友隨手拾起一隻麻履送給我。麻經呈淡黃色,淺幫,高臉,後跟上有袢,是元以前的舊物。我把玩再三,為了尊重參觀製度,臨行時把它鄭重地放到鼓樓殘跡的台階上。這地方沒看守人員,我想過不多久就會被牧羊人或是遊客丟棄。但我還是鄭重地擺好,帶著紛亂的心情離去。此後,在阿斯塔那墓群,在高昌古城,這心情一直縈繞在我心頭。

    由吐魯番縣城去阿斯塔那墓地,途經火焰山下,讀《西遊記》,我很佩服吳先生的想象力。來到火焰山下,卻又驚歎人的想象能力的可憐,怎也趕不上造化的鬼斧神工。八百火焰山一片赤紅,山的皺褶逼似狂燃中的烈焰,在高溫氣流的折光下搖晃升騰。放眼望去,視界之內所有地麵全是火紅色,不見一個人,不見一棵草,不見一絲有生命的物質。我正在想,阿波羅的宇航員在月球上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吧?可是汽車拐了個彎,尖叫著住,這就到了阿斯塔那墓群。古墓是在戈壁灘地下的,地表似乎沒有封土。一共五十多個墓,我們隻看了三五個。斜長的墓道,方形墓坑,有濃豔精美的壁畫,有幹屍。其它的主要出土物已經送走,展出在烏魯木齊的展覽館。來此以前我看過。更以前,我在被驅出社會生活,蟄居在一間地震棚中時,讀過關於這幾個墓的發掘報告。因此,從這墓地到高昌古城,我一直沉迷在幻象中,置身在那個既遠離了我們,又幾乎是可見可觸的世界。

    高昌古城,好大啊!城牆大部完整,垛口整齊莊嚴,成片的住房,有些隻是少了屋頂。街坊市巷,殘跡宛然,寺廟中塔樓上,在一個龕甚至還殘留下一尊佛像。院落、官署、王宮的建築,雖然隻剩下了四壁,但格局依然清楚,不難想出身穿窄袖襦衫,長裙曳地,眉貼花鈿的唐女當爐賣酒的景象。這門前應擁擠著蓄短髭,著皮靴的武士。官署前來往的是頭戴烏紗,著對襟寬袖褥衫,下著白裙的官員。騎馬匆匆而來的胡商,應是頭戴尖頂卷沿氈帽,帽兩側繡出菱形圖案,深目高鼻,大胡子卷在項下。若逢上吉日廟中作法事,香煙繚繞,唱佛號之聲是要響遍全城的。

    這景象我不是想到的,而是“看”到的,我看了阿斯塔那墓出土的眾多木俑,木俑中甚至有一個劇團,幾個醜角的麵部表情,使我們想起肖長華、芝麻官和川戲的名醜們。幾個扮小生的演員,官帽後邊露出發髻,證明越劇中女演員扮小生在中國不是獨創,竟是千年前的老慣例了。

    在千年之前,這片火洲之上能有如此繁榮昌盛,文化發達的景象,是我們的祖先經過血與汗的搏鬥爭來的。鬥爭的關鍵就是要統一還是要割據,要團結還是要分裂。

    這些木俑,出自阿斯塔那二百零六號墓室,這墓的主人名叫張雄,是個在曆史上應當用筆大書的人物,可惜至今除了幾個考古學家外,別人還沒大注意他。

    翻開地圖看一看,人們就會發現吐魯番的地理位置,正處在絲綢之路東半,河西走廊的西口外。從長安出發,不論走北路去烏魯木齊、伊犁,奔海;還是過了哈密往南折去樓蘭、龜茲,西往波斯,以致南穿塔木沙漠奔印度,這八百火洲都是必經之地。所以不論玄奘也好,岑參也好,以及後來發配伊犁的林則徐也好,都在吐魯番留下了他們的足跡。這樣一個重要地區,自然要成為中央政府管轄西域的重要據點。漢朝時這稱為“高昌壁”、“高昌壘”,“壁壘森嚴”是為了保護東西交通的要道,有效地管理邊陲。晉以後,中央政權衰敗了,這就成了幾個民族、幾股勢力角逐的場所。你殺我砍,走馬燈似地換了幾個主人,到後魏孝文帝二十三年,敦煌人嘉波被擁為高昌王,局勢才穩定下來。

    中國是個大國,各地方勢力是與中央政權保持一致還是離心離德,關係著國家興衰。按曆來規律,凡是中央政權穩定、強盛時,地方勢力就容易順從和擁護;中央政府衰敗,中原局勢不穩,地方勢力的離心力就增大。張雄卻是在中央政府權力更迭、中原局勢一片混亂的情況下,盡全生精力來維護祖國統一的,這是他高人一籌的地方。

    張雄出生於隋開皇四年(五八四年),卒於貞觀七年(六三三年)。這五十年正是隋末天下大亂、唐初由亂到治的時期。中原正在捉對兒廝殺,當然顧不上邊陲的吐魯番,彈丸之地的氏高昌,隻得周旋於周圍的幾股強大勢力之間。他一方麵不得不接受反中央政權的“鐵勒人”派官員給他監國,一邊又設法和反鐵勒擁中央的實厥結親,並千方百計去和隋朝聯係,爭取中央政權的領導與支持。

    大業五年,隋煬帝“巡河右”,到了張掖。高昌王伯雅去朝見了他。並隋煬帝去了長安,參加了隋朝征高麗的戰爭。大業八年,隋朝把宗室女華容公主嫁他,伯雅夫妻雙雙回到高昌。臨行之前,伯雅向隋煬帝表示此次回去,要下令全國“庶民以上,解辮削衽”,恢複漢族衣冠,以示效忠祖國。隋煬帝很高興,當即下詔:“可賜衣冠之具,仍班製造之勢,並遣使人部領將送。被以采章,複見車服之美,棄彼氈毳,還為冠帶之國”!不論煬帝幹過多少壞事,搞了多少女人,在維護國家統一,團結地方勢力這件事上做的總算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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