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說春神的菌株是髒東西，是因為那東西會讓人產生幻覺。”

    陳宴倒是親身經曆過這個，他當初在亞楠市的射擊老師就產生了妻子的幻象。

    “隻要是春神菌株所在的位置，無論是否感染，都會使人產生幻覺，這樣的幻覺不以任何目的而存在，產生了幻覺的人會進一步產生各種完全隨機的舉動，看到任何隨機的事物。”

    烏鴉看著陳宴：

    “也就是說，如果你感染了春神的菌株，有可能你現在看到的我，其實是假的，隻是你自己腦袋的幻覺，是你通過自己毫無根據的邏輯幻想出來的產物。

    如果你已經重度感染，或許你看到的一切都會變成的假的……包括我對你說的這番話，你甚至無法判斷我所說信息的真假。”

    陳宴打了個寒顫，對烏鴉所說的事情完全無法反駁，因為烏鴉建立了一個無法反駁的前提，就是【一旦感染春神的菌株，所見一切便是幻覺】。

    正當氣氛降至冰點時，那位奇怪的客人開口說話了。

    “他雖然擁有菌株，但並非你所說的感染者。”

    他是在對烏鴉說話。

    陳宴看向那位長相平凡的奇怪客人，後者也看向他，眼睛已經沒了那副直愣愣的空洞眼神。

    “事實上，基於每個人的生理狀況，春神菌株感染者們的病症很複雜，如果對其進行病症嚴重程度的分級，至少能分出九級。”

    他說出了大家聞所未聞的知識，那些知識來自於物流中心大數據處理中心接收到的一些加密的信息。

    這些加密信息一般來自各種級別醫院上傳的醫療記錄，這些醫療記錄中的一些擁有實驗性質的部分通常不會對外公開，僅僅作為大數據算法模型的訓練需要，被上傳到物流中心的服務器中，用以鍛煉算法模型以加強星球物聯網的執行能力。

    他毫無顧忌的說出了這些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的知識，並因此產生了一些無法言說的新鮮快感，於是他笑了，那笑容越來越大，直到其他三人毛骨悚然。

    “春神菌株感染者的LV1幾乎沒有症狀，僅僅是感染而已，他們成為了無症狀的攜帶者，這部分人其實數量很多，多到連物流中心的大數據都統計不過來。”

    他一邊笑，一邊說著，火光倒映在他淡藍色的臉上，照亮他那不可描述的笑臉，這一切使得他的整個訴說過程都很詭異。

    “LV2僅僅出現了一些淺顯的新症狀，但依然被從LV1中區分出來，是因為LV2的患者出現了明顯的血液缺乏症，他們的造血功能在這一等級開始出現嚴重問題，但通過硬抗和大量攝入蛋白質，尚且能夠抵抗。”

    “LV3病患的嗜血症狀進一步加深，區分於LV2的最重要特征是能夠對正常人產生幻覺，呆在LV3身邊的正常人將會出現完全隨機且不可預測的幻覺，而幻覺導致的結果也同樣無法預料。

    至今社會上並未出現因為LV3春神菌株感染者導致幻覺而出現的大範圍公共安全事件，是因為LV3級別症狀患者的致死率非常高，從出現症狀到死亡最多不超過48小時時間。”

    “LV4級別的患者則是那些挺過了48小時的LV3患者，在48小時之後，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春神菌株並未完全吞噬掉他們的生命力，他們活了下來，並產生了某種【兼容性抗體】，這種奇特的抗體讓他們的身體在對抗菌株的同時與之共存。”

    “LV5級別的患者已經沒有明顯的負麵症狀，他們在幾乎和菌株完全結合之後，擁有了旺盛的生命力，並開始能夠進入【聖域】——也就是所謂的【春神的神國】——至今沒人能描述出那地方到底是什樣的，因為LV5患者的身體已經被菌株完全改造，全身的痛覺神經都消失了，甚至連強度很高的刑訊都無法從他們身上得到真相。”

    “LV6級別的患者大都是春神密修會的高層，他們之間通過某種奇特的渠道進行連接——就像是生物無線電，但無法被捕捉到頻段，有人推測他們之間進行聯係的頻段並不在這個世界之中。”

    “LV7級別的患者成為了一個【節點】，他們稱之為【枝節】，舉個例子——【枝節】類似於交換機，或者路由器，LV6相當於連入路由器的用戶，這些用戶共享LV7們鏈接產生的互聯網，並通過這些LV7進行聯係。”

    “LV8級別的患者至今隻有一例，是個植物人，物流中心對其進行實驗——實際上是解剖，並發現其體內已經形成了大量由神經突觸形成的【神經瘤】——他的身體已經幾乎沒有肌肉組織了，整個人變成了僅僅充斥著神經突觸的【神經怪物】。

    物流中心對神經瘤進行實驗，並接收到了大量無序電信號，這樣的電信號和LV6患者進行交流所使用的電信號擁有同樣的加密形式，物流中心至今沒有破譯出來編碼表，所以無法翻譯出這些無序電信號代表的意思。”

    “LV9級別的患者僅僅隻存在於物流中心通過數據模型而進行的模擬，而並未被發現——

    物流中心預測，LV9級別的患者能夠自由的收發獨特的【春神信息流】，並無障礙的行走於【春神的神國】、【春神信息流所在的空間】，以及【我們所在的世界】中。”

    客人看著陳宴：

    “你可以針對我說的內容，和你的症狀進行對比，看看你在哪個Level。”

    陳宴定定的看了他幾秒鍾，腦袋逐漸浮現出一個荒誕的念頭，隨即問道：

    “你叫什？”

    客人一下子怔住了，說不出話來。

    陳宴頓時心中明了。

    他驚訝於客人的身份，但並沒有立刻揭穿，他內心對於客人的到來感覺完全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作為機械蜂巢內最大的智械義體接肢公司之一，他和這位客人本身接觸的幾率就不小。

    陳宴腦海中閃過幾個念頭，很快完成了權衡，所以沒有追問，隻是對仍然處於震驚中的烏鴉說道：

    “如果按照這樣的症狀劃分標準，我不屬於這9個等級中的任何一種。”

    烏鴉被陳宴的呼喚聲叫醒，看著陳宴鎮定的眼神，心中權衡利弊，決定不再追究這件對自己有弊無利的事：

    “如果你真的已經成為不可救藥的感染者，當初你就沒辦法走進我那間藥廬，因為我那間藥廬的地板磚底下全是蛇吻岩，隻要身上有一丁點活躍的菌株，就會被立刻滅殺。”

    “無論如何，如果你感覺身體不對勁，隨時告訴我，我有辦法幫你。”

    陳宴點了點頭，接受了他的好意。

    此時此刻已經接近淩晨，Z集團公司大樓內部的寒氣越來越重，陳宴連著往垃圾桶加了幾塊碎紙塊，火苗竄得老高，也依然沒有讓身體暖和起來。

    再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接下來還有幾個小時要熬，無論如何至少得想辦法熬到天亮才行，陳宴想了想，說道：

    “這樣，我們公司的休息室空間小，肯定比大廳更保暖，現在我給每個人休息室的鑰匙，一個人值夜，剩下的人休息，怎樣？”

    托馬斯·吉爾伯特和烏鴉剛想答應，便聽到剛剛低頭不語的客人忽然指著牆邊說道：

    “沒法睡了。”

    

    陳宴心咯一下，因為他所指的方向正是剛剛處理喜鵲死屍的方向，那現在已經一片黑暗，什都看不到了。

    烏鴉點燃一張紙團，朝黑暗扔了過去，火花明滅之間，隻見喜鵲的死屍不知道什時候已經消失了，隻剩下牆壁上的一灘鮮血證明著喜鵲曾經在那存在過。

    陳宴看著那詭異的場景一閃而過，心溫度突降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