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月下的短暫交談,這是便被人連夜快馬送入行宮。
這次秋獵,有子女的後宮妃子都伴駕。
但她們需在行宮落腳,不必前往圍場秋獵。
皇後懷抱白貂皮手暖,頭裹著葡萄紋銀絲小香爐,慵懶坐在梳妝台前由小殿直梳發。
皇後抱緊了手暖,蹙眉:“藍蘊和大殿下說的什可知道?”
傳話的宦官搖頭:“回皇後娘娘的話,李尚宮的人未曾聽清。”
宦官七竅玲瓏心,如實:“皇後娘娘放心,國師日日陪著二殿下,這事無非國師瞧見大殿下夜晚還在習射,叮囑幾句罷了。”
旁人端來蘭湯,皇後伸出手洗漱:“如此倒沒事,先下去罷。”
背後的小殿直又給娘娘卸唇上胭脂。
力度重了點,皇後斜眸冷視,嚇得小殿直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皇後拿帕子淨手,重撫手暖,眼簾半闔瞧她:“怕什呢?”
這起子人倒是膽子小,那點心思都落在臉上,不似藍蘊等人,終日讓自己起疑。
皇後讓小殿直出去,讓宦官傳話給圍場的李尚宮,好生觀察陛下、國師對大皇子的態度。
旁的事情,待秋獵回宮再說。
翌日。
天子,諸位皇親國戚、皇子皇女、浩浩湯湯騎馬射獵。
營帳,未曾打獵的明藍蘊、兩位司天監正在占卜推演。
秋獵結束後便是祭祀,吉時不得有誤。
今日驟寒,縱然在營帳燒了銀絲碳,也覺得不夠暖和。
二皇子趴在桌子邊看明藍蘊寫字,李尚宮拿來了錦繡披風給蓋上。
白毛領擁著二殿下圓潤可愛的憨態小臉,黑漆漆圓溜溜的眼珠子一轉,趴在幾案上,心中想著他的小兔子。
知徒莫若師,明藍蘊放下筆,側目慶生道:“二殿下,陛下定能獵到兔子。”
淩辰逸眼神發亮。
“國師替我占過嗎?”
明藍蘊手摸羅盤,語氣淡淡,又似帶著一絲笑意:“二殿下,往後你便知世上有些事情無需推算。”
陛下準備打隻兔兒養的消息,半月前就傳了出來。
圍場都使會根據帝王心意對獵場的獵物小作調整,放幾隻兔子進來再正常不過了。
二皇子祈禱:“父皇一定可以抓到兔子的!”
此刻,獵場中,天子手挽長弓,接過身邊將軍遞過來的汗巾,單手扯著馬繩。
汗血寶馬原地輕踩。
皇帝詢問:“其他人,戰果如何啊?”
“亦如呢?”皇帝想起行宮萱貴妃千叮萬囑的嬌嗔模樣,笑問“他年歲稍小,但射藝不錯,萱兒對他管教嚴格。”
皇帝當年八歲可開弓,自然希望孩子天資似他。
身側人恭敬:“稟陛下,三皇子有所收獲。倒是大皇子一騎絕塵,深入林中,收獲頗豐,有陛下當年風采。”
皇帝抿了抿唇,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淡淡地說了一句:“是嗎?”
此刻,深林中。
淩賀之身穿勁服,頭發高束,綁著玄色細繩抹額。
草叢微動,一抹白色映入眼簾,他開弓搭箭,目光陰鷙地盯著那隻野兔。
長箭破空,穿過林木,掠過枝葉,以流星追月般嗖——箭矢穿破了兔子頭顱,斜直地鑽進地中。
兔子蹬了三下腿,一次比一次輕弱,死了。
射箭之人緩緩放下弓箭,仰著下巴蔑視著那兔子,緩緩露出一個陰鷙得意的笑容。
養兔子嗎?
讓二皇弟好好養!
傍晚。
第一日的秋獵完畢,收獲頗豐。
陛下獵到了一頭鹿,起篝火歡慶,割生炙熟。
二皇子正拿著葉子喂新的兔子。
皇帝抱著二皇子要去看眾人今日所獵,眾人緊隨其後去瞧。
皇帝身邊是諸位王侯,再是國公府等等……女官和宦官們緊看護著幾位皇子皇女,而後此次秋獵隨性的官員。
明藍蘊和兩位司天監走在隊伍外圍,皇帝不叫他們,他們也懶得湊緊了。
獵物中有數隻被長箭射死的各色兔子。
淩辰逸看看自己手中的兔兒,再看看皮毛汙穢,鮮血糊住泥漿的死兔。
他怯怯地抬頭看著皇帝:“這些兔子是父皇殺的嗎?為什要殺呢?”
旁邊的大璫上前解釋:“陛下,二殿下,這些兔子都是大皇子獵來的。”
眾人聞言,心中讚譽,年幼開弓,日後了得。
皇帝的臉色微怒,召來淩賀之發問:“可是你所為?”
淩賀之風寒治愈不久,一路上舟車勞頓,昨夜未曾好好休息,今日狩獵勞累,雙眸倦意濃濃。
但父皇喚他,他強忍著倦意,眼神明亮,他行禮後再說:“回父皇,是兒臣今日所獵。”
皇帝冷哼一聲:“皇家狩獵,本是應上天恩賜,小獸不獵,母獸不獵,良獸不獵,你出手倒是沒個輕重。”
皇帝點評:“戾氣過於深厚。”
淩賀之怔忡,父皇並不以自己為榮。
箭箭射中要害,又正是二皇子要養的兔兒。
陛下這是怒了。
怒他明知二弟要養兔兒,偏獵殺兔子。
小孩的城府一戳便破。
如今天子動怒,人群邊緣的明藍蘊便見到淩賀之瑟瑟下跪,額頭點地,聲音微顫。
“父……父皇教訓的是。”
皇帝不叫他起身,抱著二皇子,一起子人緊隨離開。
而淩賀之額心點地,碎石砂礫刺痛,他匍跪地上不敢起身。
明藍蘊放緩腳步,行至末尾,掠過淩賀之身側時,看了他一眼,並未多說。
淩賀之看到她的鞋子,旁人走路腳踏實地,她行動宛若輕點水麵,姿態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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