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人敢寫帝皇書(17-2)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窺穀忘反 本章:第37章 無人敢寫帝皇書(17-2)

    淮水北岸並不都是住在帳篷的窮苦人。

    朝廷劃定千之地以供流民在北岸生息,雖無戶籍,仍可分得方寸之地,定居開業。自然,要承擔賦稅。

    越往北,開闊地帶的土地被劃為塊塊方整的水田,茅屋綿延一片,坐落在山腳下,可聽見雞鳴狗叫之聲。

    李璫領著人馬經過鄉間的土路,原本在地耕作的農民站直身子,神色幽幽地盯著他們,姿態戒備,無聲同官兵展開脆弱的對峙。

    此次選拔的悍勇,年齡規定在十八歲以上、四十歲以下,若征召不齊,再放寬年齡限製。朝廷不可能突然將這的勞動力全部抽走。

    因此,很多想走的人走不了,不想走的人必須留下。但流民戶籍已失,稽核官員隻能憑借外貌粗略分辨,往往兩人留一人,流民群再次產生騷動。更有甚者,煽動人群對抗軍官,目的不純。

    北下逃來的流民中不全是晉國人,混有魏戎百姓也是常事。沿路守衛雖極力核查,嚴格放行,流民之眾,有些又繞開官路逃命,實在難以校驗清楚。

    淮安對流民南渡的顧慮,這可算理由之一。

    如今朝廷態度鬆動,此時再起騷亂,甚至發生違抗旨意的暴動,朝廷則會重新考慮南渡西遷的計劃。稍稍拖延,變數甚多。

    李璫命令手下將士以安撫流民為策,對於屢勸不聽、屢教不改者可先行扣押。若出現不可避免的武力對抗,可殺雞儆猴,不可對無辜百姓輕作斬殺。

    昨日他提著青銅鉞回營,玄甲上有些血腥氣,應當是去“殺雞儆猴”了。

    崔負水作為隨行的傳令官,跟在李璫馬側,小跑著不至落後李璫身位太多,隨時準備接受他的命令。

    隊伍在一處村野集市的熱鬧地停下。

    衛兵整齊劃一地落下長戟,金屬杵撞擊地麵,形成威武的回響。

    自然,人群分開一條小道,男女老少倏然轉身,或麻木、或驚恐、或倉皇無措地望向他們。同剛才田野間勞作的農夫一樣,無聲凝固成話本中的群像。

    小道中一人小跑著跪在李璫馬下:“將軍,人已經全部扣押,等待將軍示下。”

    負水這才留意鄉民聚集此處的緣由,人群將刑台層層圍住,那刑台簡陋,其實隻是用石塊和木頭撐起一定高度,再用木板鋪成地麵,以顯示出台上之人的罪孽深重。幾個男人被反手扣押,五花大綁著跪倒在木板上,身上穿著粗陋的麻衣,或是套著破爛的草鞋,或是光著腳,統統靜默著、絕望地等待馬上之人宣告結局。

    李璫冷眼如高高在上的尊神,平視著人群外的廣闊天地,沉聲下令:“傳我令,蠱惑民心、煽動民情、違逆聖意、對抗禁軍者,斬立決。”

    “是!”士兵利落起身,抽出腰間利劍高高舉起,如同揚起一麵鮮紅的血旗,“傳軍令!斬立決!”

    人群終於有些反應,腳步淩亂地退到兩翼,隨行的將士很快列隊穿過人群,來到刑台之上。

    李璫抬起青銅鉞,遙遙指向角落一位蓬頭垢麵的漢子,精瘦,出神地看向地麵。

    “最後一人,由你行刑!”沉靜如水的幽深目光落在身側稍顯不安的崔負水身上,她手掌牢牢握住長戟,緩緩摩擦,似在抹去掌心的汗。

    盡管三令五申,被嚴厲警告過,這一瞬間,她還是下意識地抬頭迎向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將軍,四目相接,李璫的目光越來越厲,終是她先敗下陣來。

    負水艱難地吐出回答:“是,屬下聽令。”

    走過去的姿勢還算正常,沒有腳步輕浮或是扭扭捏捏,直到走到刑台之上,雖然這刑台簡陋得她一腳就能踩碎,但是站上去的那一瞬間,如同某個神聖威嚴的寶座,寶座上的人接受著四方視線的專注目光,還得從容不迫,拿出威儀。

    負水學著那些士兵,瀟灑鎮靜地抽出長劍,架在那人脖頸處。她不敢看向台下圍觀的百姓,更不用說幾步開外那道審視威脅的目光,隻好呆呆地看著劍身反光之處,平複著呼吸。

    士兵揮下利劍,聲音冷酷像是一道先期落下的無形利刃,已將這些刑徒狠狠淩遲:“行——刑!”

    來不及反應,人群爆發出驚恐顫栗的嗚叫聲之時,一股溫熱的液體濺在她的手背上,粘稠發熱,帶動整個手臂顫抖著,長劍便偏離位置,在腳邊跪伏之人的頸邊劃下一條紅色細線。

    她沒有動手。是旁邊刑徒的血,在長劍刺穿脖頸的一瞬間噴薄而出,殃及了她。

    角落處的格格不入吸引全場注意。

    崔負水意識到自己違抗軍令的第一反應竟是抬眸看向馬上之人。

    李璫隻是端坐馬上,無聲望著她,看她如何處理殘局,慘淡收場。

    崔負水苦澀地咬住唇,緊緊閉上眼,手臂發力的瞬間,反綁著的刑徒突然掙開繩索,原本呆滯絕望的麵容迸發出幾近癲狂的狠辣顏色。

    他衝向身側尚未反應過來的衛兵,奪過利劍,便要揮舞著殺人,下一瞬卻怔怔看著腹部貫穿的鮮豔顏色。

    人群連連後退,倉惶逃竄,見那人似乎快要斷了氣,又緩住腳步,暗中觀察。

    負水覺得自己的心口有一團烈火正熊熊燃燒,誓要將她小心保管多年、艱難地維護著的某個靈魂碎片焚燒殆盡、挫骨揚灰。

    麵前之人已無掙紮,她以為他咽了氣,握住長劍的勁道緩了緩。

    刑徒所感,一個轉身擺脫她的鉗製,不管腹部插著的利刃,作勢朝身後之人砍去。

    寒光從負水鼻梁前疾促劃過,帶起尖銳幹淨的鳴音。短匕正中劍身,將它擊落在地,同時穩穩插在木板處,周圍裂開一道細縫。

    負水終於回過神來,劫後餘生地捂住胸口,喘著粗氣。

    素日忙碌的右軍軍營今日安靜得聽不見鐵甲摩擦聲。

    明明是晴日,軍營內外,氣氛壓抑的如夏季的雨夜前奏,烏雲壓城,沉悶燥鬱。一萬右軍將士成方陣列隊,各個眸色堅毅,莊嚴肅穆。

    全軍集合,此番不是操練。

    演練台上,李璫頭戴紅纓兜鍪,睥睨著台下靜默跪著的二人。顧少安站在他的下手,神情十分凝重。作為右軍前鋒兼司令郎將,今日行刑,由他執法監刑。

    李璫治軍嚴謹,賞罰分明。除了剛接手右軍那會兒處置了不少違抗他軍令的將士,那些多數是世家族中子弟,不服李璫統帥鬧事。其後憑借平治蒼嶺禍亂與鎮壓淮水流民動亂之功,李璫身先士卒,衝鋒在先,不畏權勢、不怕罵名、決斷有度,眾人看在眼日益歸心。

    關鍵,戰功上報後李璫沒有攬功,但凡沾點邊的,全部整理名冊上報兵曹,按功行賞,很是公正。眾將士自然更加衷心效忠於李璫麾下。

    李璫特意下令讓將士觀刑,眾人心中揣測著台下之人犯了何等罪責,居然如此興師動眾。

    崔負水和章璋跪下台下,兩人身邊擺著長凳,身側之人手持碗口粗的軍棍,隨時準備按令動刑。章璋便是混亂中被刑徒劫去佩劍的士兵。

    “章璋,職行懈怠、履責疏忽,按軍中律,杖五十棍。”

    “崔負水,枉顧軍令,目中無上,同情敵寇,險釀惡果。按軍中律,其罪當斬。”顧少安掃視了一眼腳邊麵容平靜的年輕士兵,清了清嗓子,繼續高聲宣告,“念其初犯,容情從寬。杖一百棍,罰扣軍餉六月,浣衣一月。”

    “望全軍上下,以二人為警示。牢記軍中紀律,服從軍令,膽有知法犯法者,斬立決。”

    顧少安將懲罰宣讀完畢,揮手衝行刑官示意:“除衣,預備行刑。”

    依《晉律》,受杖刑者男子需除衣,□□受刑;女子可保留衣、中衣,免受袒露之辱。軍中刑罰雖重,但顧及將士體麵,一般會保留衣遮體,衣單薄,行刑後傷處鮮肉淋漓,衣料絞著血肉更顯可怖,可顯警示之效。

    李璫取下頭上兜鍪,解開玄甲,踱步走下高台。眾人一愣,尤其是顧少安,不知道將軍此舉意欲何在。

    李璫掃過全場,高聲喝令:“我李璫統領右軍,暫掌中央禁軍之權。今日之事,既與二人違抗軍令有關,也是我李璫治軍無行之過。我李璫既為統帥,有過受罰,與諸君同罪,不可特殊待之。今日良機,李璫受過,望諸君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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