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禮佛堂出來是內門其餘八堂,褚鳶看著玉絳之站在河邊等了會兒,有抱著書卷的弟子將東西遞給他。
褚鳶往前靠,帶起一陣微小的空氣流動。
玉絳之退了一步。
那幾卷書……湊近的褚鳶看得很清楚。
關於魔域九幽的。
玉絳之禮貌道謝後將東西收好,繼續往外走。
據褚鳶所知上陽派內門弟子分兩種,原本就是七峰主嫡傳,從外門競爭中脫穎而出。
一般情況下二者都甚少踏出內門七峰。
玉絳之屬於後者,一路暢通無阻至外門,走出很遠在僻靜地方一幹兩排的屋子前站定,放了一袋銅錢。
褚鳶抬頭看了眼旁邊棗槐樹,樹幹粗壯。樹邊有一口古井,潮濕木桶懸在一邊。
“單家村”三個字立在一塊扁平大石上。
看來玉絳之沒進內門前並不算上陽派的弟子。
褚鳶探究地往麵看了一眼,發覺十分破爛後又把視線轉回來,正看見玉絳之伸手卷起袖擺,穩穩當當提了桶水。
看上去往上提的動作無異,但停了三到四次,微微喘氣。
褚鳶秉承對人好的心思順手把水缸填滿,做完才想起來玉絳之看不見她,煞有介事地歎氣。
哎,白做了。
玉絳之放下木桶,目光茫然地往水缸看,還挽起寬袖伸手往撈了撈。
滿的。
撈完站在原地,指尖往下滴水,看一眼費老大勁提過來的水桶,又看一眼滿的水缸。
再看一眼空蕩蕩的樹下。
他顯得比剛剛沉默,不知道在想什。
褚鳶欲蓋彌彰地把手背在身後。
下一刻佝僂魔蒼老聲音透過亡鈴響起:
“小主子,紫宸大人求見。”
聽到讓人心煩的名字的褚鳶:“我死了。”
佝僂魔道:“死生殿外青蓮還開著。”
褚鳶:“我睡了。”
佝僂魔:“……紫宸大人說他欲擄回玉絳之,向您負荊請罪。”
“……”
褚鳶突然笑了:“讓他等。”
兩句話的功夫褚鳶再往玉絳之那邊看就發現小路處有人,是個年輕力壯的少年人,頭用布巾包著,肩上挑著兩捆沉甸甸的柴火。
看見玉絳之他眼前一亮,驚喜道:“絳之哥!”喊完才發覺不妥,一邊趕緊把柴卸下來一邊四處看:“仙君怎來了,不是不準……哎不說這個,仙君吃了嗎,阿婆燉了魚,放了薑片,能驅寒。”
他不由分說去扯玉絳之袖子,鼻尖都是汗:“阿婆整日念叨呢,你不來她盼著,來了又擔心你受罰,我說玉仙君如今是內門弟子她還不信……”
玉絳之被拉得蹣跚了一下,麵色虛白。褚鳶無端覺得他是強撐著精神在問:“阿婆身體還好,可有短缺?”
“好得很,吃得下睡得好。”單平想起什挺起胸膛:“我們地今秋收成好,阿秀織得布也能賣出好價錢,什都不缺。”
“這不剛去換了米麵,冬寒就不怕了……”
褚鳶揣著袖子幽魂似的跟上。
“那便好,我還有事,就不進去了。”玉絳之站穩,搖了搖頭。
單平堅持:“仙君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吃東西也要進去瞧一瞧……”他正說著,看見什動作一停。
褚鳶沒注意,直直撞上玉絳之後背,“呀”了聲。
玉絳之僵了一僵,忍住沒動。
“還說是長老最受寵的內門弟子呢,連一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都救不出來。”
“誰知道他在頭幹得什事,沒準給人提鞋都不配。”
“怎好意思還來……”
褚鳶捂著鼻子慢吞吞抬頭,看見不遠處你一言我一語的兩人。
他們瞪了玉絳之一眼,聲音很大,一聽就是故意的。
“單風單雲!說什呢!嘴巴放幹淨點!”單平抽起旁邊樹棍追上去就打,粗著嗓子罵:“我看你!我看你還敢不敢亂說!”
“喲!你還打人!看我不告訴你娘!呸呸呸!一家都是撿破爛的!”
“誰說不是呢,撿了個銀發怪物又撿了個魔,可不是撿破爛嗎哈哈哈哈!”
單平氣得臉紅脖子粗,追了一圈再回來插著腰大喘氣,連聲:“仙君你別放在心上,他們都是什人,明兒我一定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話是這說褚鳶注意到他一直在偷看玉絳之。
“不必,少與人起衝突。”玉絳之彎腰將散落的柴火拾起。
“你叔叔的事我會想辦法,我昨日去看過了,人還好。”
“隻是……”他垂下眼抱歉道,“若人救出來,這不能待了。”
單平愣愣看他。
褚鳶歪頭,看見一縷淡銀色發絲從玉絳之肩頭滑落,眼看要垂到地上沾上灰。
她下意識伸手撈,忘了自己沒身體,發絲漏過指尖。
玉絳之白玉指尖搭在柴上,下一次彎腰拾柴時銀發又落下去。
褚鳶這回學聰明了,吹了陣風直接把那縷發絲倒吹上玉絳之肩膀。
玉絳之放柴的手微頓,笑了笑。
這風刮的單平棉衣往後一揚,他倒沒發現不對,內心又是羞愧又是訕訕。
一百年前雨夜收留之恩擺在那兒,他們知道玉絳之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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