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太紮眼,”玉絳之見褚鳶呆在原地解釋道,“使了個障眼法。”
褚鳶直勾勾盯著他。
堂內有兩三秒的沉悶,打瞌睡的夥計頭猛然往下一點,眼睛沒睜開又閉上了。
“我上去了,師兄晚安。”褚鳶幅度很小地、一點一點地緩慢動作,踏上木製台階的第一級時用力閉眼。
玉絳之手提著一籠還冒著熱氣的生煎包,修仙之人早已辟穀,不知道魔需不需要進食。他這樣想就出去了一趟。
他從來沒有朋友,不知道要怎做。
算了,玉絳之低頭,後知後覺吹進來的風有點冷。
烏發的衝擊力太大,乍一看見已經模糊的舊人麵貌又複刻一樣出現在眼前。不過玉絳之一開口褚鳶就明白他不是。
褚鳶磨磨蹭蹭挪上榻,在確定左右燭燈都熄滅後從窗子飄了出去。
褚鳶一邊走一邊打量渭柳城的外圍。
從外觀上看,這和任何一座城池沒什差別。入夜後周邊靜謐,昆蟲翅膀煽動的聲音混合濕氣流動在空中。
周窗鑒和玉絳之交談時沒有刻意避開,褚鳶很容易知道渭柳城近百年很多稚子孩童莫名其妙死在九歲生辰前。
一道來的除了周窗鑒和唐境外還有百婉兒,其餘的褚鳶不認識。
褚鳶本來沒打算管這事,不過她不出手就得玉絳之來,玉絳之那兩條腿再這奔波下去撐不到褚鳶找到適合的骨頭。
那這樣佝僂魔所說“治好他的眼睛和腿才能做朋友”就完蛋了。
城內有魔,戾氣很重,褚鳶能感受到玉絳之也能,而且她不刻意隱匿,玉絳之能感受到束情蠱另一端的氣息。
褚鳶一邊覺得麻煩真麻煩一邊不得不想辦法,撒氣似的把小黑搓圓捏扁。
小黑自從變成隻大鳥在紫宸手走了一圈後整隻魔都萎靡不振,喉嚨冒出兩聲嗚咽無精打采睜開眼皮看了眼外麵。
然後又趕緊閉上。
夜已深,多數商鋪都熄了大紅燈籠,在月光模糊的照耀下兩排暗色燈籠沉如鬼影。
街邊還有攤販遺留下來的竹筐,整整齊齊倒扣著,孔隙間漏出稀碎的線。
路過某個轉角時小黑驟然睜眼,黑暗中犬類眼珠幽幽發綠。
褚鳶停下腳步。
“姊姊,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你能幫我找娘嗎?”
一道哽咽童聲從角落傳來。
褚鳶抱著小黑不說話,兩雙眼睛出奇一致盯著縮在筐子瑟瑟發抖的不明物體。
是個六七歲的小孩,一手抓著手工風車,一手扒著竹筐邊緣強忍眼淚問。
褚鳶和小黑同時默契地移開目光,互相看了一眼。
小黑:“是人?”
褚鳶:“嗯。”
小黑:“活的?”
褚鳶:“嗯。”
小黑:“怎辦?”
褚鳶:“……沒看見。”
一來一回的眼神小黑成功捕捉到褚鳶要表達的信息,下巴抽了抽。
褚鳶腳剛邁出去一步,還懸在半空筐子小男孩就“哇”一聲哭了出來,他白天沒玩夠半夜偷溜出來,走了好遠才發現不認得回家的路,一直藏在這。又累又餓又困又冷,還害怕。好不容易見到人一下就繃不住了。
褚鳶伸出去的腳僵在半空,保持奇怪的姿勢定住。
小黑埋頭往下看,非常擔心這個魔頭保持不了平衡把自己摔下去。
褚鳶突然動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小黑放下,單手捂住發出噪音的罪魁禍首,惡聲惡氣:“閉嘴。”
小男孩一手還拿著風車,呆愣愣仰頭看褚鳶,眼圈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嘴一癟哭得更厲害了。
大滴大滴淚珠從眼眶滾落出來,燙得褚鳶一縮手,還是執著表達:“別出聲。”
“嗚嗚嗚我要娘,娘……”跟娘保證要做男子漢的承諾早被害怕扔到九霄雲外,男孩扯著嗓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哭聲越來越大,褚鳶掌心濕漉漉,她彎腰仔細觀察一會兒,眼睛一閉滾出兩串淚花。
男孩打了個哭嗝,呆住了。
“哭,”褚鳶指指自己又指男孩的臉,勉強勸道,“醜。”
目睹這一切的小黑:“……”
男孩放聲大哭。
褚鳶跟身後有鬼追似的離開,快得身形冒出殘影。
小黑被留在原地,半天才小心翼翼伸爪子撓了撓男孩褲腿。
一行人都已經歇下,褚鳶十萬火急衝進玉絳之屋內。
燈燭被挑亮,又被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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