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這個混蛋，狗屎不如的下賤東西，居然敢如此菲薄主人！”聽到王一不知死活的叫罵，黑老咬牙切齒道。

    他和伊慧伊達利就站在離花園不遠處的山崖上，站在這，可以清晰地看到無形心印花翳大陣的全貌，當然，也能看到王一帶著馬達在花園中到處轉圈的情景。

    這是第二關的終點，也是第三關的起點，距離王一現在的位置，距離不足十丈，然而，王一身在陣中，對黑老以及伊慧伊達利卻是視而不見。

    其實王一不知道的是，整個花園不但沒有他看到的那大，還異常地，方圓不過十五丈大，一眼就能看個通透。

    但就因為一個的陣法，王一在麵轉了足足幾個時辰，也不過前進了五丈的距離。

    花翳大陣的主要作用，就是以花香遮蔽人的五感，引起幻覺，再通過無形心印引起人的不安與狂躁，從而打擊人的心神，使其絕望，陷入瘋狂。

    陷入此陣的人，五感越是麻木，就越是狂躁，越是狂躁，就越是陷入幻境不可自拔，直至癲狂而死。

    起來恐怖，但實際上，這個陣法布置的初衷並不是為了殺人，恰恰相反，他是為了錘煉人的精神而設。

    五爐煉鍛之路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先是煉，運用各種殘酷的環境和機關，磨練人的精神和肉體，也許，你會從中感受到巨大的痛苦，也會不心命喪其中，但隻要你能咬著牙挺過這一段，那，煉的階段過後，便是鍛。

    各種珍惜的材料經過反複的捶打，掉進你的身體，敲進你的骨頭，直到將你的軀體捶打成理想的完美境界，才算是告一段落，這其中的好處，簡直無法用言語清。

    一關一個部位，五關五爐，五爐五煉，五煉五鍛，五爐煉鍛之後，一個普通的人類軀體，就會被錘煉成一具完美的毒體，乃是下修煉毒功的人夢寐以求的一個至尊寶體。

    這也是玄武神君的繼任者所必須走過的路。

    自這條路建城以來，惟一一個成功通過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血麒麟。

    眼見王一不但闖過的金粉蘑菇樹林，還一頭紮進了五爐煉鍛之路第二關的花園，看他活蹦亂跳的樣子，不準，這一關也攔不住他。

    萬一王一真的通過了五爐煉鍛之路……

    想到這，黑老不禁搖了搖頭，跺腳道：“要不是礙於主人的命令，我現在就下去活活撕了這子的嘴！”

    從前怒族的巫女，現在已經身為血麒麟侍女的伊慧伊達利，聽著黑老的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王一，如同丟了魂一般，喃喃地問道：“如果是婢子去撕了他，算不算是違背主人的命令？”

    黑老聽了伊慧伊達利的問話一驚，轉頭看向她，隨即搖了搖頭。

    “雖然你一直以侍女自居，名義上，你也是主人的侍女，但實際上，你的地位同本門的門客是一樣的。

    當時救你出來，雖也有主人需要侍女照顧的因素在，但實際上，更大的原因是，你是怒族唯一的幸存者，是怒族血脈最後的傳承人，是希瓦神所鍾意的神聖巫女，所以我們不會見死不救，一定會將你從廢墟上救出來。

    關於這一點，你不必一直耿耿於懷。

    主人他從來沒有真的將你當作侍女來看，你的行動也不受主人的約束。”

    “我明白了。”伊慧伊達利輕輕頜首，眼神卻是緊盯著王一不放。

    “這不是主人的意思，隻是我個人的一廂情願的想法，而且，多少有些違背主人的初衷，雖算不上違背主人的命令，卻有可能引起主人的不滿，所以，如果你不願意出手，我也不會怪你。”

    黑老一邊觀察著伊慧伊達利的表情，一邊緩緩道。

    “不。”

    伊慧伊達利用力搖頭。

    “就算是沒有命令，沒有你，或者，就算是主人不許我出手，那張臉的主人，我也是一定要殺死的。”

    “你和他有仇？”黑老驚訝地看著伊慧伊達利。

    “是，不但有仇，而且是血海深仇！”伊慧伊達利抿著嘴，用充滿仇恨的目光緊盯著王一，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那個畜生，我也不會被劫持，寨子也不會被攻破，我的族人也不會被漢人的軍隊屠戮殆盡！”

    黑老驚訝地張了張嘴，最後才感歎地了一句：“真是孽緣，如他自己所，千迢迢舍生忘死，跋涉而來，結果隻為赴死，嘖嘖。

    不過這樣就讓他死了，未免太便宜他，敢出言折辱主人的人，我一定要讓他受盡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讓他帶著痛苦，哀嚎著死去。”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那個人還沒有徹底地絕望。”伊慧伊達利一邊著，一邊用手指了指山崖下麵，示意黑老去看。

    黑老抬眼看過去，隻見王一不知核實，又再次站起了身，試圖將馬達背起來。

    然而，極度疲憊的他已經無力背起另一個大漢，在又一次跌倒再爬起過後，他將馬達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選擇拖著他向前走。

    “居然還不死心，”黑老嘖了一下舌，有些不屑地道：“何必呢，反正早晚都是一死，居然還心存僥幸。”

    剛開始的時候，王一還在默數自己的步數，算計著時間，漸漸地，他已經忘了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遠了，他隻知道，隻要還有一絲力氣，他就要一直走下去。

    被花香覆蓋的大地，如同通向惡魔的深淵，在不停地試圖吞噬他的肉體，後背上的馬達，也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重，有如泰山一般，狠狠地壓著他的肩背，王一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步履蹣跚地在目標未知的路上前行著。

    對於現在的王一來，最幸福的事無過於能夠坐在地上休息一下，哪怕隻有一息的時間。

    然而他卻絲毫不敢停下來休息，即使他此刻，已經累的想要死過去。

    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

    在這條似乎永無止境的路上，王一背負著馬達，跌跌撞撞地前行著。

    隻要不死，他就要一直走下去，他不想認輸，即使是死，他也要死在前行的路上。

    十丈的路，在王一的腳下變成了十，百，千，萬……

    直到他再一次跌倒。

    王一爬不起來了，但是他也贏了，他倒下的地方，已經不再屬於花園的範圍。

    當王一趴在地上，聞著泥土腥臭的味道，伸出手來，發現觸碰到的不再是花，而是一片黑色的岩壁時，一絲喜色爬上了他因為麻木而顯得生硬的臉。

    到盡頭了嗎？

    我們沒有死在花園嗎？

    王一想笑，放肆地，大聲地笑，可惜，他沒力氣了。

    隨著王一抬起自己的腦袋，視線緩緩上移，一整片矗立在他麵前的黑色岩壁也映入了他的眼簾。

    調息良久，王一扶著岩壁，勉力站了起來，雙腿抖得如同麵條一般，饑餓的肚子發出如同雷鳴一般的空響，讓王一一陣眼花。

    萬幸這次不是中毒，王一隻是肚子餓了。

    得吃點什東西……王一一邊想著，一邊四處尋視，想要找些果腹的東西。

    仔細想想，王一上一次吃東西已經要回溯到昨的早晨了，昨一整到現在，接近兩的時間，他背著馬達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卻是水米未進，體力早已用盡，要不是心中不服輸的念頭在支撐著，王一早就跌倒在那片花園一睡不醒了。

    尋視良久，王一並沒有如願找到可以吃的東西，王一苦笑一聲，看來想吃東西，隻有見到血麒麟才有希望了。

    通過了這邊花園，想必離見到血麒麟就不遠了吧？實在不行，就把血麒麟當作食物吃掉！反正他是毒人，不怕中毒。

    王一不乏惡意地想著，嘴角帶著一絲笑容向後跌倒，發出“”地一聲悶響，暈了過去。

    當王一再次醒來的時候，時隔多日，終於看到了久違的太陽，沒有毒，也沒有霧，既不用躲避追殺，也不用擔心是幻覺。

    這太陽讓王一感覺到了無比的親切。

    即使現在他和馬達的狀況極其糟糕，身中劇毒，還沒有食物，不知道血麒麟在那，也不知道前路如何，吉凶未明，但此刻的這一縷陽光，還是讓王一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早上了嗎？”王一看著太陽，喃喃自語。

    事實與王一猜測的完全相反，他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初升的朝陽，可實際上，他看到的卻是即將落山的夕陽。

    多日的奔逃行走，已經讓王一的時間概念完全被混淆了，不過對於王一來，朝陽也好，夕陽也罷，這都不重要，隻要能看到陽光，對於他來，就已經足夠激勵他繼續走下去了。

    王一將目光從太陽上挪下來，重新開始打量眼前這片岩壁。

    太陽給他的感動留在心底就好，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找到正確的路，去見傳中的血麒麟。

    如果見不到血麒麟，他和馬達還是難逃一死。

    定睛看去，王一突然發現，之前他以為是山的岩壁，實際上卻是兩道以岩壁製成的巨大的石門，足有十幾丈多高，直通際，王一站在門前，如同人國的侏儒。

    兩扇巨大的石門後麵，是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的洞穴，王一看不清麵是什東西，兩道門如同兩扇巨大的屏風，佇立的洞穴入口的兩邊，看起來就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這正是所謂五爐煉鍛之路第三關的入口。

    石門上方的懸崖上，刻著八個巨大無朋的大字，即使是站在幾外，也能看得清楚吧，可惜的事，王一不識字，並不知道上麵寫的什。

    八個大字的下麵，還刻著一些字，扭扭曲曲的樣子，似乎不像是文字，更像是一些符號。

    其實，如果王一識字的話，就可以確認，自己和馬達不但沒有走錯路，而且距離目標已經越來越近了。

    因為那八個大字寫的正是“大荒之界，玄洞府。”

    而下麵的字，則是梵語，是對來人的警告與勸解，翻譯成漢話的意思大概是：

    汝緣何此不歸之地？

    此乃去而不返之境

    緣何而來

    這種生人勿近的語氣，明這正是通向血麒麟住所的地方，也是王一最終的目的地。

    不過不識字也沒關係。

    有字就明有人，有人就明王一找對了地方。

    王一的思維很簡單，在這個環境中，能夠生活的人，要是血麒麟本人，要是和血麒麟有關係的人，外人的話，恐怕早在外麵的毒蘑菇叢林和劇毒花園便已經飲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