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光景,莫說他,連我都一輩子忘不掉了。
花樹下,睡臥在落滿花瓣的草皮上的小狐狸,緩緩浮到空中,在一片暖光中,終於還是化成了一個纖纖少女,玲瓏窈窕,膚如凝脂。
風適時地撫過花樹,落下一樹一樹潔白的花雨,紅衣灼灼,衣袂翻飛。
我覺著,仙女下凡也莫過於此了。
我微微側頭仰望著一旁的師父,他一直靜靜注視著前方,而我目光所至,是他唇角輕輕淺淺的笑。
那少女直直的向我們奔來,笑意深深,明媚如春光。然後我看到她勾住師父的脖子與他緊緊相擁。一紅一白,畫麵竟然美好的得刺眼。我傻愣著仰望麵前這兩人,隱隱覺得,此後,似乎有什不太一樣了。
師姐回來了,我本應是十分高興甚至喜極而泣。可自那日後,一連兩日下來,我隻想一個人呆著,窩在房不願出門。沒來由的,怕見師父,怕見師姐。
師姐來過多次,被我拒之門外,隻是每天都會把食物送來門口,然後在門口自顧自說一會兒話給我聽,倒沒有依她以往的性子直接破門而入。大概也是對她的事從未向我提起有些愧疚。
我並不會因為她的秘密對我隱瞞而心生芥蒂,隻是我心中一直莫名堵著,抑鬱苦悶,腦子不停回放滄月和師父相擁的畫麵,想的我頭疼。雖然後來師姐也沒有把我晾在一邊,也抱了抱我,揉了揉我的臉,可我偏深深記住了那個場景,想忘也忘不了。
而衛錦舟竟是一次都沒來過。
這夜,我做了個夢。
夢,是一望無際的白色蒼茫。漫天大雪胡亂紛飛,錯亂拍打在一抹白色的背影身上。繡著暗紅色雲紋的寬袖白袍衣袂翻飛,如墨長發縷縷輕揚卻不淩亂,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喊道:“師父!師父!”
那人聞聲回顧,淺淺一笑,那雙眸子給我的感覺卻是分外明晰的滄桑破碎之感。他整個人就像紙糊的風箏,仿佛下一刻就要斷線隨風而去。
師父的身形終究還是漸漸淡去,我伸出手卻怎也夠不到他衣袖的一角。
“師父!師父!”我絕望的喊,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一點點變成碎片消散。
夢醒時分,我胸口悶痛難耐,滿是一去不返的痛徹之感。我抹了抹淚水朦朧的眼,發現四周仍漆黑一片,覺得口幹舌燥,下床倒了水喝再躺回床榻。
心情稍稍平複,回想起夢的那個場景,我心中終是有些不安,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後半夜翻來覆去再也難眠,索性拿起披風係上向外走去。
我和師姐的住處在一起,師父的離我們的有些距離。原想躡手躡腳的偷溜出去,見她屋門緊閉沒有任何動靜,我便也放鬆下來,甚至大搖大擺。
隻是,方才我做夢的時候應該是喊出聲了,照理說師姐早就應來找我算賬,可她居然沒來,難不成變成狐狸一趟,轉性了不成?
四下寂靜,明月高懸,看天色如墨,日出還早著。不知不覺間我走出了一段距離,來到一處小池塘旁。
此池喚作靜水池,地勢低窪,由山間清泉匯聚而成。池邊長著垂柳,建著涼亭,白日可納涼,夜晚可賞月。雖然賞月最好的地方還當屬師父的望月台,但此處也自有它的獨特之處。
我想著去亭中坐坐,順便把師父埋在樹底下的六月春挖出來偷喝上一回,這大半夜的,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三年來,我始終未曾私自碰過師父的酒,如今他回來了,可我還偏就想喝上一回。
我逐漸靠近涼亭,這才注意到亭中有人。
空氣中酒香濃鬱,經久不散。此時那人正趴在桌上熟睡,胳膊攬著桌上的一壇酒,微醺的小臉埋在酒壇旁,頭上多出了一對毛耳朵無力地耷拉著,身後的紅尾巴半死不活地垂在地上,可不正是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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