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夏從前在書上看過——以鬆煤和雜脂漆滓燒煙,製成的墨油潤光亮,精黑如漆,故而稱之為“漆煙”。
漆煙墨耐存,但這三條墨塊一看就有好些年頭了,卻仍泛著油光兒,程大郎必是費了不少心思,一直好生存放著。
“程大伯,這墨你存了很久吧?”宋初夏問道。
程大郎盯著墨塊頗有些出神,聽宋初夏一問,才回過神道:“可不是嘛,滿打滿算也有二十年嘍。”
二十年……
宋初夏不是沒見過保存多年的墨,那是在現代,這條件落後的古代如何比得?可見這墨的確質量上乘。
隻是她見程大郎極為珍視此物,且如今隻是小兒學字,用這好墨豈不等同於殺雞用牛刀?
宋初夏擺擺手就想說不要。
程大郎卻笑地把墨塊往她手一堆,道:“周郎君從前想過教我念書識字,隻是沒來得及,便把這墨留給了我,讓我存著以後用。”
以後用?可程大伯離了筆墨鋪子就回村來了,哪來的以後?宋初夏有些不解。
程大郎接著道:“郎君叮囑我,日後還是要讀書識字,說是什,讀書能改變命數。”麵色略有羞慚。
這是周郎君平日常愛念叨的一句話,是以程大郎時隔多年還記憶深刻,隻是他到底還是成了個目不識丁的莊稼漢。
但一想到如今石頭在跟著夏姐兒讀書,這墨總算能派上用場,給孩子們使了,也不算辜負郎君一片好意。
程大郎笑意更深。
宋初夏聞言卻杏眼圓睜。
她方才聽見了什?讀書改變命數?這不就和知識改變命運一個道理……
好家夥,周郎君真乃她的知音也!不,應該是她們現代人的共同知音。
有機會定要結識一番才是。
宋初夏撫上因激動而砰砰跳的心口,暗暗下了決定。
夜大雨成瓢潑之勢,想來這場雨後,江陵地區便要邁入日漸肅冷的冬。
旁人都趁著雨夜圖個好眠,唯獨宋初夏還燃著燈盞,伏於桌前奮筆疾書。
家沒有適合幼童開蒙的書,要買也隻能等過段時日她帶大姐出城看病才能買。再加上,她並不十分願意讓這些孩子如同這個時代大多蒙童一樣,上來就學《三字經》、《弟子規》等,這些書不是不好,隻是對孩童們而言過於規矩。
想到上回教石頭兒歌時,他那感興趣又學得快的模樣,宋初夏便來了靈感。
備課是她從前的日常工作,如今雖是要編寫一本兒歌手冊,但也隻是把她記憶的內容整理出來,本質上和備課相差不大。
屋外大雨啪嗒啪嗒落下,泥土混雜著青草氣息彌漫而入。
伴著這股清香,宋初夏聚精會神地書寫著,直至後半夜雨停時分。
天兒越來越冷,亮得也越發晚。
蒙蒙亮的清晨,宋初夏已經按時醒來,站在門口伸懶腰,等著孩子們的到來。
本來定好的晨跑課,因為下雨的原因,地上一片泥濘,不得已取消,改成在院子集合。
村能養活的孩子,大多都是在田間樹下摸滾打爬著長大的,自然比城的小孩要結實許多。
除了宋憶柳和江澈二人,還未入冬,就把舊薄襖給裹上了,但仍單薄得很。
這怎行,她得帶著他們鍛煉起來。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