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過會來四樓打水，並不在樓溫的預料之外，畢竟他們二樓的茶水間機器總壞，所以總是見他們班的人自習課趁著人少跑來四樓。

    樓溫意外的是林過推門進來的時間，現在是第三節晚自修，再過不了幾分鍾就要下課回寢，寢室的茶水間可比教練樓的寬闊許多，加上快下課前各班班主任都會去班上轉一圈，一般也就沒人頂著被班主任抓住訓的風險亂竄。

    他好像總能在自己狼狽脆弱的時候及時出現，就像自己在那本錯題本記下的那樣，像一束光。

    要不是當今是科學的社會沒有鬼怪神仙，她都要覺得是自己虔誠寫下的他名字的每一筆時被路過心軟的神明瞅見，故而讓他與自己常常偶遇。

    林過正在接熱水，又問了一句：“你在背書？”

    他彎著腰，手杯子對準了接水口，正是樓溫之前見過的那個藍色的特百惠的。

    又聯想起那隻粉色杯子，心情不免又少了欣喜，開口也是淡然落寞：“嗯，在背政治。”

    其實她是出來做數學題的。不願意說實話是因為一般人做作業也就在教室，會搬凳子出教室的都是背書的，她不想在他眼被打上奇怪標簽。

    林過接完水並沒有急著走，反而從兜撈出了那本被揉皺的字帖：“我給你帶出來了。”

    樓溫詫異：“感謝。”

    本來以為他隻是人走了，東西還回了辦公室，畢竟不小心被班主任查出端倪，那可能會被冠上更加嚴重的罪名，沒想到他還是冒著風險帶出來了。

    樓溫接到手中，攤開的第一頁就是之前在辦公室他給自己展示的那一頁，看來他為了給自己藏字帖也是行動匆忙，萬幸是被帶出來了，不然就像顆定時炸彈說不準哪天就被老師發現了。

    “咳咳。”他不自然地輕咳了兩聲。

    樓溫抬眸，不解他輕咳的含義，按理來說他這個時候送完東西就會離開了。

    “我這湊巧有盒別人送的糖。”他將一小方精致鐵盒壓在了她的書上，“給你吧。”

    他似乎是有些心虛，樓溫拿起鐵盒看了一圈，是盒國外進口的硬糖，她在班上見過幾個女生吃過，反饋都還不錯，到後來甚至在班上流行過一段時間的分糖行動，有幾個男生至今還樂此不疲，每天沉浸在分糖的快樂當中。

    憑借食堂和小超市的觀察，樓溫知道他並不嗜甜，隨身會攜帶糖果的可能微乎其微，思來想去，大概也隻有一種可能，是別人送給他的。

    看他不安的神態，送糖的人極有可能是表示“好感”的意義存在，這樣一份糖帶回班上，很難不引起阮思思的注意吧，從送校服那時候起，樓溫就感覺到了阮思思對林過的占有欲。

    與其說是送給自己的糖，倒不如說是拜托了自己一項銷毀證據的任務。

    猶豫再三，她最後還是收下了：“謝謝你的糖。”不管怎樣是他親手遞過來的糖。

    “不用謝。”他手扣在半遮半掩的門把手上，臉上一掃忐忑，“我先走了。”

    走廊的燈光不知何時提了亮度，門口那一盞燈正落在頭頂，冷白色的光就從門開出的那條縫隙傾瀉而下，打在他的眉間發梢，側臉全都沐浴在光中，精美得像是博物館展出的工藝品。

    他推門而出，適逢一陣夜風，撩動碎發波瀾。

    “我送給你的東西，你喜歡嗎？”樓溫還是問出了埋在心的那個問題。

    辦公室偶遇之時她就想問了，但害怕知道結果，便壓在心不敢問。

    隻是他此時離去，夜風相隨，襯得後會無期一般，讓她不得不設想，總是差之毫厘的自己和他，或許這次相遇便是最後一次對話，而有些問題總該在最後之前有個答案，所以她問了。

    清冷燈光籠罩下的林過笑了聲：“我很喜歡。”

    如風拂過每一叢樹梢，沙沙作響。

    樓溫很開心。

    鈴聲響起前，樓溫回了班，第一眼發現王語嫣的座位上居然是空的，出去時心煩意亂她都無暇顧忌，於是走到空位上問了問王語嫣同桌，得知是去找老師了，便以為是去找老師答疑了，放下心來沒多想，就準備回自己位置上。

    走近，陶蕊不再背書了，見到自己依舊沒什好臉色，連裝都懶得裝了。

    這樣也好，互相看不慣至少是明著來，沒有太多彎彎繞繞，防不勝防。

    坐定，在心剛準備羅列反擊計劃，前門就走進了雄赳赳氣昂昂的王語嫣，直奔陶蕊而來。

    王語嫣沒說一句廢話，開門見山直接道：“班主任讓我們倆換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