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鈞把她抱到吧台上麵，鍾欣雅在麵扶她下來，兩個人躲在麵。然後就見老板和他三下五除二把人幹翻，剛剛對她們張牙舞爪的人，這會兒像臭蟲一樣在地上爬。

    蘭沁和小助理在另一邊也安然無恙，程霏這才放了心。

    “瞎了你們的狗眼敢招惹姑奶奶！”鍾欣雅握著拳頭，恨不能親自上陣揍他們幾下。“老板，不要手軟，打他們！”

    丁越沒好氣的回頭瞪她一眼。這個惹禍精！要不是她出主意偷跑出來玩，她們會遇到危險？丁越踢了腳邊的人最後一腳，轉頭就要去收拾那個沒腦子的蠢女人。

    鍾欣雅忙躲到程霏後麵求保護。“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程霏擋著丁越，不讓他進來，卻沒注意邵鈞彎腰拾起了斷了一截的酒瓶，朝著花襯衫走過去。

    花襯衫眯縫著眼睛看著他，這個樣貌出眾的男人輕輕提著半截酒瓶，麵帶微笑，卻沒來由讓他驚悚到了骨子。

    他是在道上混的，混了許多年，大概隻在變態殺人犯的臉上看到過類似的表情。可眼前這個男人幹淨，斯文，長了一張好看的臉，怎也不像是喪心病狂之輩……

    邵鈞在他麵前蹲下，目光悠悠掃過他的身體和四肢，而後，加深了笑意。“哪隻手？”

    什？

    “算了。”邵鈞反握住瓶口，輕輕抬起，猛地插進他的手腕。

    “啊啊啊啊——”

    慘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程霏隻愣了一秒鍾，見邵鈞把那個人另外一隻手提了起來，急忙推了丁越一把。丁越回過神，跑過去阻止他。

    丁越還是晚了一步。

    花襯衫的另一隻手也被破碎的瓶口穿過。

    丁越拉開邵鈞的時候，他的笑容猶在，鮮血淋淋和痛苦的慘叫並不能影響他的心情，他就像是看著一個有趣的玩具，享受他的痛苦和絕望。

    “邵鈞！”

    程霏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樂趣，笑容不再，邵鈞轉過身看著急匆匆跑來的人，下意識把沾了血的手背到身後。

    程霏到他麵前，望著他，流露擔心。然後向他身後看了看，提醒丁越叫救護車。程霏把襯衣脫了，蓋在他頭上，拉著他往外走。小助理也意識到了，推著蘭沁和鍾欣雅先離開，她留下來處理。

    他們前腳剛出酒吧，警車就到了。

    程霏攔了一輛車，先回酒店。

    一路回去，沒人說話，鍾欣雅剛開始還沒當回事，這會兒有些後怕了。車停在酒店正門，程霏讓她們倆先下車。

    “程霏……”

    “沒事，回房間休息，不用擔心。”

    蘭沁安慰鍾欣雅，領她先回去。

    程霏打了一通電話，酒店出來一個經理，帶著車走了一條小道，開進酒店旁邊的一棟別墅。

    程霏打開車門，邵鈞下車。

    司機離開了。

    程霏領著邵鈞走過別墅前的草坪，草坪上亮著的燈，映著一大片無邊泳池。他們從泳池經過，邵鈞突然停步，扯著她一起跳進泳池。

    兩個人同時沉入水，程霏本能想往上遊，卻被他扣住了腰，抱在懷。

    池水沁涼，他的懷抱卻溫暖。

    程霏沒有掙紮，由著他，哪怕肺最後一縷空氣都散盡，她也沒有反抗過。邵鈞抱緊她，在寧靜的水底釋放狂躁的情緒。

    時間用心跳計算。

    數到一百，他才帶她浮上水麵。

    猛然吸入空氣，程霏被嗆得咳嗽，扶著他的肩膀，平緩氣息。邵鈞始終未發一言，隻是抱著她。當程霏終於緩過呼吸，才發現他一直安靜凝視的是什。

    她搭在他肩上左手。

    沒有衣物遮擋，醜陋的疤痕。

    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她連躲藏的機會都沒有。

    而他沒有驚訝。

    隻是用一種摔碎了再也無法彌補的眼神看著。

    他是什時候發現的？

    發現了，是怎想的？

    爸爸有告訴他嗎？

    她做得那些傻事……

    程霏從沒想過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向他展示那些年不顧一切的癡心，以及那些她再也不能啟齒的妄想。

    程霏把手腕轉過去，避過他的視線，慢慢移開。邵鈞一把抓住，送到唇邊吻了上去。程霏愕然呆住。

    他吻著那些傷痕，憐惜備至地，用舌尖描過痕跡……

    程霏的呼吸哽住，即便那是她無法理解的舉動，依然被震懾到動彈不得。“邵鈞……不要……”

    不要他的憐憫。

    不要他的同情。

    不要他的內疚。

    那是她的一廂情願。

    不是他的錯。

    程霏強行從他手掙脫。

    邵鈞抬眼，凝視著她。

    “對不起。”

    他說對不起，一句隔了多年遲到的歉意，帶著無能為力的歎息。說再多抱歉都沒有用，回不到過去，改變不了結果。每一道傷痕，是她無處宣泄的痛苦，提醒的是他曾經的絕情。

    他們分手了。

    無視她的哭泣，否定她的感情，把她一個人丟在自責和愧疚的困境中，吝於給她一絲一毫寬容。

    為什還是為他傷心？

    為什不能把他忘了？

    為什不愛惜自己。

    為什，愛他……

    程霏小心地接觸他的目光，卻又避開了，像個犯錯的孩子。

    邵鈞扶著她的腰，把她抱高，仰望著她，強硬地要求她正視。程霏怔了片刻，意識到他的用意，飄忽的視線再也無處可躲。

    “恨我，可以告訴我。”

    他的眼神認真，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嚴肅，直撞進她的心髒。他認真地告訴她，他不允許她再回避。

    不恨的。

    程霏在他眼中讀到深深的憂傷，想告訴他，張了唇，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語。她靜靜看著他的眉眼，為他的憂傷自責不已。程霏抬起手，學著他的樣子，撫過他的臉龐，目光從他的眼睛，移到雙唇，慢慢低下頭，親吻。

    第一次知道，呼吸停滯，心是會疼的。

    邵鈞閉上眼睛，神情虔誠。

    這個吻很淺，類似睡前的晚安，隻是落在他唇上，碰觸之後便分開了。

    再睜開眼睛時，她已經退開，扶著他的肩，眼睛閃著迷惑人心的星光。

    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