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上上下下這多個奴才,一個小廝從底層做起,要戰戰兢兢熬上多少年、其間巴結多少人、受盡多少人的冷眼冷語,方才能夠一步步爬到一等管事這個位子。
真因為得之不易,若要讓這幾位一等管事在此次的婚宴上做手腳,他們為了明哲保身,也會先掂估掂估如此做是否劃得來。
她雖用了多年才收服這幾位管事的人心,但她卻委實不敢斷言他們能對她有幾分忠心。
能背叛最初提拔自己主子的奴才,今日能被她籠絡過去,明日也能為他人所用。
蘇知珺這招當真是個好計謀啊!
她沒收買任何一位管事的人心,也沒說出任何挑撥離間的話語,就已然讓管事沒膽子為了她這位掌中饋的大奶奶對付她了。
她雖已百般防備著蘇知珺,可如今細細想來,她還是太小看蘇知珺這位剛嫁人沒多久的縣主了。
張嬤嬤環顧周圍,壓低了嗓門問道:“奶奶,那我們還……”
大奶奶手一揮,猛地打斷了她的話頭:“不行,她蘇知珺借口持家沒有經驗,特意將你叫了過去,當著眾人的麵兒明晃晃地說你是我身邊最得力的幫手,還故作謙虛地要你為她指點迷津。”
她扯起一抹冷笑,道:“她哪是要你指點指點,她這做,分明是要我明白一件事,倘若我敢在宴賓的事情上給她下絆子,她固然麵子上不好看,但我這位大奶奶也絕對討不了什便宜!”
張嬤嬤愣了愣,語調透著些許不解:“奶奶,您的意思是……”
大奶奶斜睨著她,似笑非笑道:“你簽了字,就有逃脫不掉的責任,你又是我身邊近身伺候的嬤嬤,你一旦出了什事,到時候就連我也勢必會被一同牽扯進去。
“若事情鬧得不大,自然也就影響不到她蘇知珺,最後老太太或是大老爺頂多責罰一下管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那我們在背後給她從中作梗還有何意義!
“可若是事情鬧得太大,搞不好幾位管事皆會因此被撤了職位,有三爺在後麵幫襯著她,她蘇知珺趁機塞幾個自己人進來頂替管事的空缺簡直是易如反掌。你想想,若幾位主要管事都是她蘇知珺的親信,到了那時候,程家的庶務還有我們什事兒?你覺得這種偷雞不著蝕把米的事兒可是能做的?”
張嬤嬤探身上前,低聲問道:“奶奶,難道我們就這算了?”
大奶奶垂下眼簾,掀開茶蓋默默喝起了茶……
日月如梭,轉眼間到了程家二少爺程言沂迎娶何家大小姐何婉卿的日子。
到了晚上,蘇知珺跟其他女眷一起去了新房看眾人鬧洞房。
跟大太太素日來往甚密的陸太太和佟太太,早在蘇知珺和程言灝成親前,就對太後娘娘當眾誇讚有著金玉良緣的蘭寧縣主甚是感興趣。
蘇知珺和程言灝新婚那日,陸太太因顧慮著新娘的縣主身份,同時又想到新婚夫婦自然會覺得春宵一刻值千金,厭煩她們這些鬧洞房的人不知趣,因而她雖心中暗歎蘇知珺長得美豔絕倫,那日卻不敢和她多言幾句。
如今蘇知珺亦是鬧洞房的人之一,陸太太沒了這層顧慮,心又著實想要親近她這位縣主,便借機主動與她搭訕起來。
陸太太上上下下打量著蘇知珺,笑眯眯地感歎道:“容我倚老賣老一句,難怪整個京城都在議論蘭寧縣主和灝哥兒是天作之合,你們成親那日我雖已見過縣主的容貌,可今日我還是不得不提一句,縣主和灝哥兒真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我竟不知該誇你們倆誰長得更標致些了!”
佟太太也在一旁隨聲附和道:“何止是人長得花容月貌,就連身上的衣裳和佩戴的首飾亦是平時難得一見的絕品。”
佟太太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位女眷皆注意到蘇知珺頭上佩戴著雕著石榴的羊脂玉簪子。
其中一位女眷誇讚道:“這玉簪子好生別致,之前倒是見過石榴花樣的,隻是從不曾見過有哪支玉簪子上的石榴能雕得這般精致的!”
另一位女眷也跟著湊趣道:“放眼整個京城,怕是也找不出幾位手藝如此精細的師傅了。”
蘇知珺原本一向不甚在意女眷們之間的東家長西家短,可聽到眾位女眷議論起程言灝送她的那支羊脂玉簪子,她心頓時湧上一絲濃濃的欣喜和甜蜜。
她麵色微紅,帶了幾分羞赧:“這玉簪子是遠辰送我的。”
佟太太嘿嘿地笑:“灝哥兒還真是一點都不加掩飾呢。”
陸太太與她相視一笑,道:“難怪月芸方才在宴席上跟我說灝哥兒和蘭寧縣主夫妻恩愛,關係好得蜜調油呢,灝哥兒可不是把媳婦寵到了心尖上了嘛,真是讓人羨慕啊。”
“我家那口子我都嫁給他多少年了,也沒送過幾件像樣的首飾給我,更別說做工如此精美的石榴樣首飾了。”另一位女眷忿忿不平地埋怨起自己的夫君來。
蘇知珺正聽著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各人的首飾,卻倏然感到有道目光直直地朝她望來。
她順勢扭頭看去,剛好對上新娘何婉卿的視線。
何婉卿已自個兒揭開了蓋頭,似乎是想透個氣。
她安靜地坐在床沿處,那雙烏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眸中有著令人摸不透的情緒。
見蘇知珺直直地回視著她,何婉卿趕緊別開眼不再看她了。
不過片刻,何婉卿又將目光投向了蘇知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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