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柚白，你這個瘋子！”

    江聽雪狠狠將江柚白壓在地上，抬手就要打，被周慈伸手攔住，盯著江聽雪的雙眼不似往常那邊慈愛，多了些狠戾，斥責道：“這一切都是老爺的安排，你們母女若真有能耐，找老爺去，在這橫什？”

    周慈俯身將江柚白從地上撈起來，扶她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吩咐下人端來熱水，擰了帕子幫她擦臉擦手，看著她似一朵遭霜打了的殘花，想要勸慰她，開口又不知該說什。

    大夫來看了，隻說江柚白是風寒入體，靜養幾日就好。

    周慈讓大夫將這話說給江校尉聽，他依然讓她為江柚白打扮好，她過不去心的那道坎，從旁多勸了幾句，反遭了江校尉一頓斥責。

    回來時，江柚白已經自己梳洗好坐在梳妝台邊，捏著螺子黛對鏡描眉，透過銅鏡，江柚白看到周慈臉上掛著淚痕，她唇角擠出一抹笑，笑意比外頭的夜色還要寒涼，輕聲道：“我沒事。”

    周慈在房門口站了許久，憤憤不平地轉身離開了。

    過了許久，周慈回來時，懷抱著一個緊致的木盒，上麵還掛著鎖。

    她雙眼泛著淚光，將木盒和鑰匙塞給江柚白，嗓音略啞，似偷偷哭過，道：“柚白，這麵有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銀子，你帶上這些銀子，離開校尉府，離開京都城吧！”

    周慈眼眶中的淚珠滴落在江柚白手背上，有些溫熱，讓她心熱的，是她方才的一席話。

    江柚白撲進周慈懷，緊緊抱著她，哽咽著怎也說不出話來，許久後，江柚白伏起身，撣去眼角的淚痕，也替周慈擦了擦臉上的淚漬。

    “謝謝你！隻是現在還不是離開的時候，”江柚白將木盒還給周慈，猶豫了一會兒，小聲道，“我會離開這，但我要帶上冬兒一起，母親，到那時……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周慈先是一愣，轉而破涕笑了，重重地點了點頭。

    雨水衝刷過的春夜，刮過的風似針紮一般。

    江柚白身上披著殷紅的大氅，麵裹著薄如蟬翼的月色紗衣，發髻傾斜，插滿了珠釵，脂粉濃厚得讓人生厭，活像一件過於精心包裝的貨物，正要送去出得起價錢的客人手。

    跟著江校尉從馬車鑽出來，周圍漆黑一片，隻有丞相府門口掛著的紅色燈籠泛著微光，燈光籠罩下的一對石獅子巍峨依舊，此刻再映入眼簾，江柚白有些出神。

    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第一次出現在這個門口時的場景，那還是上輩子，她是宋亦安的妻子，夫君新任丞相，他與她一人騎在馬上，一人坐在馬車，在京都百姓的圍觀下風風光光進入丞相府。

    如今再來，物是人非矣。

    江校尉吩咐隨行小廝去叩門，待大門打開，江校尉上前去自報家門、表明來意，門房小廝即刻轉身去稟報。

    “愣在那兒做什？”回頭見江柚白縮著身子站在台階下，江校尉麵露不悅，退回來幾步，附在江柚白耳邊小聲囑咐道，“一會兒進去了好好伺候，若是你不能把恪兒救回來，冬兒也就不必活了。”

    江柚白提著裙擺走上去，每走一步，心都往下沉一分，幽幽看著緊閉的朱紅大門，耳邊似是響起上輩子留下休書離開丞相府那日，那些刺耳的嗩聲和炮竹聲。

    這時，大門從麵打開了，從麵出來的，是那日在西郊行宮百花宴上，用茶水潑江柚白的宋府二小姐宋宛瑩。

    “何事？”宋宛瑩揚著下巴掃了一眼江校尉，看向江柚白時，滿眼鄙夷，“怎又是你？”

    江校尉臉上陪笑，恭敬上前：“下官有事求見丞相大人，還望小姐通傳一下。”話音剛落，就遭了宋宛瑩一記白眼。

    她譏諷道：“想你也是堂堂長雲軍旗下的校尉，為人父母的，怎如此不知廉恥，深更半夜帶你的女兒來見我父親，是打算親手把自己的女兒推到我父親的床榻上去嗎？”

    江校尉即刻漲紅了老臉，深吸一口氣，忍道：“下官不明白二小姐在說什，若丞相今夜不便見客，下官明日再來就是，告辭！”

    看著江校尉羞惱著轉身就走，江柚白扯著唇角笑了笑，朝宋宛瑩福了福身，打從心眼喜歡她的直言不諱。

    上輩子不明白，為什自己的父親在戰場上操勞了一輩子，到死都隻是一個小小的校尉，如今看來，倒是不足為奇了。

    著實是沒什腦子，就是“獻女兒”，他這表現得也太直白了。

    突然，丞相府大門內又走出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者，正是丞相府的管家，見他出來，宋宛瑩神色一凜，問：“你來幹什？”

    管家朝宋宛瑩福了福身子，複又叫住已經走下台階的江校尉和江柚白，道：“江姑娘請留步！”

    江柚白心‘咯’一聲，愣在原地，今日濃妝豔抹將自己打扮俗氣，就是想讓丞相厭惡自己，剛剛遇到宋宛瑩攔門，正好遂了江柚白的心意，卻不想宋秉辰如此看重自己的一張臉。

    江校尉臉上的笑意不加掩飾，轉過身朝管家拱手，明知故問道：“不知還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