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蔽月,宋亦安垂首站在房外,抬眸瞧著屋早已熄了燈,又黑又靜。
他退到窗外的樹影下,靜靜聽著蟲鳴,回想著上一輩子的事,不知不覺,天邊現出一層魚肚白。
“吱呀”一聲,江柚白推門出來,宋亦安轉身要走,奈何站了一夜腿麻了,才挪動腿就狼狽地摔在地上。
“宋亦安?”江柚白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宋亦安已經扶著牆站起身,不等他開口,江柚白戴上幃帽朝院外走去。
她在屋強撐著坐了一夜,好不容易天亮了,隻想馬上離開,不想再節外生枝。
宋亦安大步追過去,拉住她的手,“我們談一談。”
“我和你沒什好談的,”江柚白甩開宋亦安的手,腳剛邁出去,又被他拽回去,雙手被他抓著舉過頭頂,推搡著抵在牆上。
他騰出一隻手捂住江柚白的嘴:“別喊!引來其他人,對你也沒有什好處!”
江柚白抬眸看著他,狹長的睫毛蒙了一層水霧,在晨風微微顫著,宋亦安看得愣住了,一時間忘了要說什。
突然,腳背上被江柚白狠狠踩了一腳,吃痛地皺起眉頭,眼底浮現出點點笑意,他將臉貼過去,江柚白立即扭過臉避開。
宋亦安輕笑一聲,道:“你生氣,報複我,是因為你心有我,是不是?”
江柚白再抬一腳朝他襠下踢去,宋亦安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避開,江柚白趁機跑了,宋亦安站在原地愣愣笑著,並未去追她。
腦海中突然浮現起宋宛瑩的話,免不了也問了自己一句:上輩子自己處心積慮接近她,讓她喜歡上自己,並娶她為妻,真的隻是因為她的一張臉能讓父親對自己多幾分憐惜嗎?
那這一輩子,閑暇時想起她,也是因為她與母親容貌相似的緣故嗎?
京都城長街上,商販們為了生計早早將自己的貨攤擺好,隨著街上行人增多,逐漸忙碌起來。
江柚白緊裹著大氅低著頭從街上走過,回想著昨夜的事,宋秉辰隻讓自己陪著吃了點兒東西,又下了幾局棋,交代她留下休息,他自己走了。
倘若自己在丞相府留宿的事傳揚出去……
“罷了!”江柚白笑著,眼淚不知怎地滑落下來,“以後再也沒人敢娶我,也挺好的。”
這時,前麵的街角傳來孩童的啼哭聲,江柚白走快幾步過去,在街道拐角處的路中央,站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兒,用紅繩紮著兩個羊角辮兒,她慌張地打量著街上的行人,哭得小臉通紅。
“危險,快讓開!”
一頭黃牛橫衝直撞從街道的另一邊奔來,蹄下揚起陣陣灰塵,撞倒了不少貨郎的木箱和貨架,嚇得街道上的行人左右退避開。
黃牛的主人緊追其後,猙紅了臉大聲喊著:“躲開!快躲開!”
“嗚嗚——”
小女孩看到迎麵跑來的黃牛,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得更大聲了。
江柚白提著裙擺衝過去,但離得太遠,觸手不及,眼看著黃牛就要踩在小女孩身上,那黃牛突然倒騰著蹄子哀嚎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江柚白立即上前將小女孩扶起來,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安慰道:“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哎呦,我的牛啊!”
牛主人跑過來低頭一看,黃牛腿上似是被什東西擊中,腿上的肉生生凹進去一大塊,隨後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又看到旁邊碎裂開的石子,站起來手扶後腰朝圍觀的行人罵罵咧咧道,“誰呀?誰這缺德,竟然用石頭打我的牛?”
圍觀的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搖了搖頭,四散走開了。
這時,小女孩的母親找來了,從江柚白手接過孩子,連連道:“姑娘,謝謝你!”
江柚白橫眉冷目看著孩子的母親,口吻生硬道:“你不必謝我,孩子是你的,你既然生了她,就該好好護著她,怎能放任她不管呢?你知道剛剛有多危險嗎?”
孩子母親尷尬地四下看了看,忙哈腰說著不會再有下次了。
江柚白看著驚魂未定、哭得抽抽嗒嗒的小女孩,又看了看一臉難色的孩子母親,朝他們福了福身,轉身走了。
方才所言,她有些推己及人了,好想立刻跑回家,問一問自己的父親:若是不喜歡我,為什還要生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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