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彎腰要撿起水中的一片落葉,聽見萱姨喊了我一聲,嚇得我腳下一滑跌進湖。
要是往常,師父定要看我紮幾個猛子,喝兩口湖水,責怪我沒有警惕心,更沒聽她的話好好呆在房。
今日她是心疼我了,很快拉了我一把。
“緊張什,她會水。”
萱姨依舊死死地抱緊我不撒手。
再這樣下去萱姨的衣裳也要濕透了,我推說冷,師父說:“想抱的話回屋抱吧。”
師父倚著桌子低著頭,想必是薑湯味道太大,她眉頭微皺。
我快快地喝完,萱姨用她的被子把我裹住,柔軟的被子上有一股馨香,甜甜的暖暖的,就像萱姨的懷抱一樣。安頓好了我,萱姨才去換了身衣服。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式,不,我見過,可沒見她穿過。
煙紫色絲綢的料子上開著黃色的花,雖是圖案花紋舊了些,卻與顏色相得益彰,美而不張揚,豔而不妖嬈。加之她瘦了衣服略有寬餘,更顯得比旁人多些清冷的氣質。
以前覺得萱姨膚白貌美,是家中衣食無憂的緣故,如今看來她應該有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吧。
師父歎道:“女人陷進感情就是傻瓜,再聰明的女人都逃不過情之一字,你就是最典型的例子,看不明白也說不清楚。可如今看來我又強到哪去呢?枉稱自己是局外人,真由我來說我又何嚐能說得通透?”
“俱是紅塵客,焉得檻外聲。”
“避而不談又能高明到哪?”師父斜睨,“上麵那位倒是個好學好問的,可惜於這方麵本就是個傻子。”
萱姨拿來毛巾細細地擦著我的頭發:“有些事,本就說不得。一說是錯,再說成劫,不說便罷了。”
“我今日不是來與你講經說禪的,你倒來了興致。”師父冷笑,“你幾時修行的我竟不知,快得比你昨日的刀如何?”
萱姨笑道:“先生真是說笑了,我不過是說幾句寬慰你的話,你何苦如此堵我?”
樓上腳步聲不輕不重的響起,狀似有意,細探又像無心。看師父的眼神冰冷唇角帶笑,我就知道,我爹不樂意了。
大概想起昨日刺殺的人竟進了棠鏡莊園,他葉司令手下的人真真是無用吧。昨天他傷重難免懈怠,今日定是要去讓下麵好好整治一番的。
“其實也不用我多說,你心中有了打算就從不輕易更改。既然你喜歡婉婉,願意照顧她,就不能跟葉見森好好談談嗎?”
師父過來接過毛巾揉了揉我的發頂:“他昨天剛傷到,行動多有不便,你上樓去吧。”
萱姨一遍遍輕撫著被子上的花樣,淡淡地笑著,說:“我等他來找我。我們把話說清楚。不再逃避了。”
不多時,沒等我爹敲門,萱姨就起身去開門了。然後像這間房的主人一樣,客氣又熱情地說:“進來坐。”
說完卻沒再理我爹,自顧自地坐床邊了。
我爹進了這屋子,這屋子頓時顯得小了,他在那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想翹起腿來都不方便了。
此時全然沒有昨日與萱姨鬥嘴的孩子氣,也沒有跟師父吵架時的無奈與張狂。他隻是用兩指輕敲著桌麵,看著窗外的風光。
空氣就在這沉默的氛圍中一點一點凝固了,許久許久,我看不出他們各自在想什,隻知道每個人都心事重重,不知在想如何掩埋心事還是思慮如何表達,比如我。
如果一切因我而起,我該說些什?如果事情不能往我期待的方向發展,那能否回歸原位?
我爹顯然想得跟我不一樣,又或者跟我們都不一樣。
“藥就這倒了?”
藥?是在說我的薑湯嗎?那一碗我都喝盡了呀。
沒等我答話,萱姨道:“是,倒了。”
“在這聞到的藥味真濃。比在樓上聞到的重多了。”爹轉過頭來看著萱姨,“為什不喝?”
“你知道我不喝為什還要人做?”
“你自己的身體你不清楚嗎?大夫說你需要進補,這些年我尋來了多少方子多少藥材,任誰吃下去身子總會好起來的。你倒好,若不是我來這時你勉強飲幾次,人參靈芝澆海棠?隻怕這海棠能成精成仙了吧!你就因記恨我而輕賤自己的命嗎?”
萱姨歎道:“明知無用,何苦強求。”
我爹的話就被哽了半晌:“我向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師父起身要帶我走:“葉見森,我巴不得看你孤身一人鬱鬱而終,可晞儀辛苦了這多年,我替她不值,隻好幫你把好話說盡了。我勸你最好收斂一點,為了晞儀,為了婉婉,就算我求你了!好好說話,不要逼她!”
萱姨攔住了她:“你不是怪我總說不明白?略坐坐,這就說清楚。”
“葉司令,承蒙您這……”
“佟晞儀,你要是這個說法,你們倆這輩子都說不清楚!”
師父過來要掀開我的被子抱我走,萱姨道:“她身子剛暖,出去會著涼的。”
我爹冷冷地看過來,笑問道:“佟小姐,怎著,要不我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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