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叫門叫不應就一腳踹開了，萱姨置若罔聞，就那樣端坐在窗前。

    空氣微冷，燭火雖滅，陽光剛好。她就那樣一手托著腮看著窗外，仿佛在等待一個歸家的人。

    她的旗袍在陽光下也顯得沒那陳舊，隻下擺處顯得暗些。那另一隻手就垂在膝上，腳下殷紅一片四處蔓延。

    我爹氣得悶吼一聲，師父先上前扯下萱姨的發帶先給她勒緊了手腕，然後跑去找藥箱了。

    “佟晞儀！在我的地盤上不準你死！你聽到沒有！”

    他托著萱姨那隻手微微地顫抖，命令中帶著乞求，卻隻換來萱姨淡然一笑。

    我爹懊惱得再說不出話來，我輕聲問道：“萱姨，我是您的女兒嗎？是您和我爹的女兒？”

    我現在依舊難以相信。

    “為什您不親自養育我？如果您不愛我，為什要守護在我身邊呢？”

    萱姨看著我，依舊是那溫柔的模樣。

    我爹也問道：“你好好同我說，我跟你一起好好養育婉婉，這樣不好嗎？”

    萱姨沒有回答他，隻微笑著對我說：“因為，你的父親不愛我啊。”

    師父趕來給萱姨縫合傷口，嘴一直念叨著蠢蠢蠢，可也心疼得掉下淚來。

    萱姨伸手輕輕推開她，師父顧忌萱姨手疼隻好拉著萱姨的胳膊：“你說你怎能這傻？！”

    “左遇，放了我吧，讓我去見我哥哥。我有好多事想要問他，好多話想要跟他說。”

    “為什……為什你不能同我們說？為什一句話都不同我講？我是你的朋友啊！你為什連我也要瞞著呢！？”

    萱姨微笑著擦擦師父的眼淚：“因為葉家的長輩看中的人是你啊。你當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也有共同的理想，兩家聯姻能形成最穩固的同盟，葉家看中你的才幹，你能借葉家的勢力……”

    “佟晞儀你給我閉嘴！”

    師父回頭看向我爹，我爹上前拉住萱姨好讓師父包紮。

    “你如果拿我當朋友，就該希望我幸福，可你的計劃考慮過我的幸福嗎？你明知我跟葉見森之間毫無情愫，也明知我們都有新思想會竭力反對聯姻，為什還自顧自的導演這出戲？到頭來，你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了？”

    萱姨搖頭笑道：“所以你責怪我，說我傻，我並不敢反駁啊。”

    萱姨遙遙地看向我：“我們都有自己的無可奈何，隻是苦了婉婉……我的婉婉……”

    我爹自萱姨默認我是他女兒後，就一言不發，此時見萱姨悲慟得顫抖，臉上的怨懟少了些：“你說吧。”

    “金月容沒能生下孩子，聽說是難產。她怕你難過，秘而不宣。你去北邊之前一再叮囑人要看好她，我知道你一定很期待那個孩子的降生。

    “我就想出這個偷梁換柱的辦法，把孩子送到她那去了，她對此也是求之不得。我想著這畢竟是你的第一個孩子，哪怕將來你倆再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一定能善待婉婉。”

    萱姨苦笑：“可誰曾想，你剛回來她就死了。而你，愛的隻是她。可能是怪婉婉的出生傷了她的身子，你壓根不承認這孩子了。

    “是我寫了那封信，將孩子送去了葉家，心想葉家長輩雖不待見金月容，但他們不可能讓葉家血脈流落在外的。而你也能漸漸忘記喪妻之痛，回心轉意，對她好些。

    “若我算漏了什，就是沒能想到你竟無情至此！你竟然把孩子送到別處，當真不管不問！我暗地照顧她兩年，被你發現後你就把我們一同帶回葉家。虎毒尚不食子，你那愛金月容，為什容不下一個孩子！”

    我爹死死地抓住我的手，淚眼朦朧地看著我。是的，他確信了，我們仿佛在一瞬間就那樣像了，心意相通了，對以往猜忌的懊悔，對逝去時光的追憶，全溫柔地漾在淚水中。

    “難怪你哥哥對我的態度前後變化如此之大，也難怪那時會對我說出那樣一番話。佟晞儀，我們怎都那傻？”

    我爹把萱姨的頭發撥到耳後，笑著問她：“是誰跟你說我愛的人是金月容？你這聰明的一個人，怎就看不出我愛的是你？”

    萱姨笑著搖了搖頭，我爹帶著哭腔說：“你這個傻瓜，為什我做什說什你都不信？為什你這執著於你自己的想法？”

    “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葉見森葉司令年少時風流倜儻，處處留情，自梨興班遇到金姑娘後便轉了性，不惜頂撞長輩與葉家決裂，後金屋藏嬌，隻願與深愛之人舉案齊眉。”

    我爹啞然失笑：“你且看看，我築成的金屋藏著的是誰？”

    “造化弄人，如今是我與婉婉鳩占鵲巢了，我對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