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繚繞,劍上的許鶴卿還暗自慶幸靈草到手,不想懷中謝驚瀾兀地暈倒。
“瀾兒?”
許鶴卿急匆匆為謝驚瀾診起脈來,氣血虧虛。
應是受到驚嚇了。
這一想,他果然不該把瀾兒帶過來。
他加快了速度,僅用半日便回到無眠峰,正要送謝驚瀾休息時,掌門跟特意逮著他一般來到無眠峰。
“你去芳草穀了?”
聽起來聲音有幾分怒火,還有擔憂。
許鶴卿點頭道:“怎了?”
柳直荀又一驚,“你徒弟怎了?”
著急的樣子不曉得的還以為謝驚瀾是他徒弟,許鶴卿說:“受到驚嚇暈了。”
柳直荀氣得揚眉瞪眼的,“怎的不先告訴我?你想要驚雷冥草我自有法子,何必去獬豸那。”
許鶴卿一聽,懂了,合著掌門也知道他師父所幹的好事。“師父為何那做?”
柳直荀頓了頓,不自然道:“年少心性,好玩。”
許鶴卿啞然,怪不得獬豸想要他命呢,若不是那群突如其來的黑鴉,他不一定能安然無恙走出芳草穀。
想到獬豸怒吼的那一聲不自量力,看起來是老仇人了。
將謝驚瀾安置好後,許鶴卿便著手去熬藥,所幸以前跟著仲景學過不少藥理。
他恰一走出去,房內謝驚瀾便緩緩睜開眼睛,幽深的墨眸晃過一絲詭異的血色,僅一霎那的功夫,便恢複清明的眼神。
謝驚瀾看清環境後,側過頭十分依戀地埋在軟枕中,嗅著師尊的氣息。
突然的心口一陣刺痛,謝驚瀾握緊拳撐過去。
幾年前開始,謝驚瀾便發現自己似乎與別人不一樣,他能看見世間浮沉的許多黑氣。
這些氣繞著人,越惡的人身上越多。後來,這些氣會湧入他身體。
在那漫長的寒冷歲月,沒有人教他,他卻在受盡無數屈辱的日子學會使用這些肮髒的東西去召喚邪祟,乃至於殺人。
最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命格外的硬,哪怕縱身火海,也不過是落個醜陋的怪物名頭。
或許真如他人所說自己是個賤種,賤種配賤命。
這次出於情急,他沒能控製住,遭到反噬。但一想到師尊安然無恙,他眉眼頓時一彎。
許鶴卿端著藥一進門就見自己徒弟傻的樂著,莫名的冒著憨氣。“瀾兒在笑什?”
謝驚瀾展出一個粲然的笑,這幾日被養得稍微圓潤一點的臉頰陷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但不過一瞬,他驚亂地捂上嘴,小巴掌大的臉皺成一團,耳尖竄上緋紅。
許鶴卿訝異好一會,回神之後不禁莞爾,方才謝驚瀾咧嘴一笑,不想一顆門牙突然脫落。
謝驚瀾又羞又憤,圓腦袋縮在被子憋著。許鶴卿隔著被拍他頭,“換牙而已,很正常,先把藥喝了。”
謝驚瀾小心翼翼扒拉下來一點被子,露出明亮又水汪汪的眸子,可憐兮兮的惹人憐愛。
許鶴卿伸出手去,幹淨圓潤的指尖展在謝驚瀾眼前。“牙呢?”
謝驚瀾手心攥得死死的,許鶴卿便極有耐心等著他,等到謝驚瀾泄氣的放在他手上。
“行了,喝藥。”
“師尊”
謝驚瀾委屈地喊,拖長的語調帶著小娃娃特有的稚氣,喊得人心都化了。
許鶴卿了然,小毛孩自尊心還挺強。於是他放下藥,叮囑道:“記得喝完,對了,三日後便是拜師之典。”
聞言,謝驚瀾怔住片刻,直到怔怔望著師尊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他閉上眼,腦海充斥著十年過往。
與野狗爭搶食物,睡在陰暗潮濕的黴草垛中,以夢充饑。
以及那個寒冬臘月,他身著不知從哪撿來的破衣站在員外府外,腳下凍瘡爛得嚇人。
但是經過他身側走進府中的孩子一身漂亮的襖子,高高舉著嶄新的紅燈籠。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那孩子腳上的精致靴子,踩在積雪上嘎吱嘎吱的響,十分好聽。
他想,一定很暖和吧。
謝驚瀾蜷起小小的身體,裹在柔和的軟被中。
是很暖和。
拜師之日,許鶴卿拖著曳地白衣隻覺得這場麵委實過於莊重,掌門長長地念著一串枯燥的詞。
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他不自禁把玩起腰側垂順下去的珍珠絲絛。
這套衣裳並非他往日所穿,而是掌門給的,卻不知為何,當見到這身衣物的第一刻,他竟然湧出一股憎惡及驚懼。
但掌門說這是他托司衣坊做的,所用衣料還是天下少有雲煙絲錦,他唯一剩下的一匹,許鶴卿不得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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