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夜晚,可以清晰聽見草叢時不時的三兩聲蟲鳴。
“沛沛,對不起,都怪我。”
“我不該把她帶回家來。”
看著蔡昱穎脖上深紅的掐痕,歐文心中後悔無比,自責極了。
都怪他,他今天去找陳英之後,不該讓她跟著回來。
蔡昱穎把房間抱出來的被子,放在沙發上。邱剛敖不放心她,今晚上要在這睡一晚,免得那個瘋子陳英,又倒回來想找麻煩。
聽到歐文的話,蔡昱穎走過來,清亮的眼眸,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這和你沒關係,她本來就不喜歡我。”
想到歐文明天就要跟陳英回去,蔡昱穎有點放心不下,拉著人在沙發坐下,細碎地叮囑道。
“你回去之後,先盡量順著她一些。”
“我會和歐叔叔說明情況,讓他看著一點。”
“別想太多,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姐姐永遠支持你。”
聽著耳旁碎碎念念的叮囑,歐文不禁紅了眼眶,眼眶中醞釀著淚水,隻是不停地點頭。
一頭金發,像個委屈又聽話的大狗狗。
“我會聽話的,你也好好地。”
蔡昱穎摸摸他的腦袋,欣慰又不舍。
“不是讓你聽話,是讓你自己開心一點。”
“我們選擇不了自己的媽媽,但是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
“kevin,姐姐希望你平安,快樂。”
這句話,歐文從來沒在陳英嘴聽過。
陳英總是要求他什都做到最好,卻從來沒在乎過他開不開心。
他的爸爸歐兆華,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一個人影。從小到大,陪伴他最多的,是這個姐姐。
真正會在乎他開不開心的,也隻有這個姐姐。
歐文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用力把眼角的淚水抹去。俊朗陽光的臉龐,眼眶微紅,卻極力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好。”
第二日
一大早陳英就來接人了,像是生怕歐文反悔不回去了一樣。
“走了kevin。”
說這話時,陳英怨恨的目光,仍然不自覺落在蔡昱穎身上,都怪這個小孽種。
肯定是她給歐兆華說了什,昨晚上她就收到了歐兆華打來的電話,讓她以後少管兒子的事情。
等回去之後,歐兆華會派秘書,全權負責歐文後麵的生活和學習方麵。
這幾天,陳英跑來香港之後發生的事情,歐兆華一直都知道。
本想著她把兒子帶回去也好,但他沒想到陳英做事這極端,這讓歐兆華不得不開始思考,陳英在兒子身邊造成的影響。
相信,等回去之後,歐文的很多事情,也輪不到陳英做主了。
也就是因為這樣,陳英看蔡昱穎的眼神更加凶狠了,昨天怎沒掐死這個小孽種!
經過昨天的事情,蔡昱穎對她更是冷漠,視線都沒分她半點。
幫著把歐文的行李收拾好之後,她又和邱剛敖開車把人送到了機場。
“好了,不用再送了。”
航站樓門口,人來人往,拖著行李腳步匆匆的旅客,與在原地停駐的幾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歐文看著麵前的兩人,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大白牙分外亮眼。
“放心吧,我爸不是說了嗎。”
“回去之後,她管不了我。”
說著,歐文輕揚下巴,滿不情願地,指了下不遠處的陳英。
經過昨晚上的事情,顯然,歐文的心理也產生了變化。
他沒辦法心安理得的,叫一個要掐死他親姐姐的人為媽媽。
盡管有了歐兆華的話,蔡昱穎還是擔心,目露憂切,不知是安慰歐文,還是安慰自己。
“等有空了,我去看你。”
聞言,歐文笑了,很懂事地揉了揉矮他一個頭的蔡昱穎,嗓音溫和。
“不用,你在香港好好的,等我考上大學了,每年假期都來看你。”
說著,他又古靈精怪地湊到蔡昱穎耳邊,小聲叮囑道。
“蔡沛沛,要是他欺負你,你就打電話告訴我。”
“我給我爸借人,回來幫你揍他。”
男孩兒一邊小聲念叨,一邊小心地瞟身旁的邱剛敖。看那模樣,跟個護自家白菜的老父親似的。
耳聰目明的邱剛敖,想不聽見這話也難,嘴角勾出點無奈的笑意。
隻當做什都沒聽見。
歐文向蔡昱穎念叨完之後,又裝作無事發生的站起身,慢悠悠晃到邱剛敖身邊,一副拽拽地模樣。
“姐夫,聊聊?”
於是,歐文就拉著邱剛敖到一旁說話了,連蔡昱穎都避著。
歐文有意避開她說話,蔡昱穎也能猜出他肯定還是為了自己,指不定又開始‘大放厥詞’的威脅人,說什不好好照顧她,就要從國外殺回來報仇。
思及,蔡昱穎不由露出笑意。
萬幸,在她原本失望的親情,還有這一個弟弟。
事實上,歐文經過昨晚的事情後,成熟了很多。沒有像之前那樣洶洶地威脅人,或者放狠話。
稍顯稚嫩的臉龐上,難得穩重,對邱剛敖認真道。
“姐夫,請你以後好好照顧蔡沛沛,別讓她再受傷害了。”
見一向陽光跳脫的大男孩,突然變得沉重。邱剛敖也理解他的想法,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也是保證。
“一定。”
聽到邱剛敖的話,歐文像是鬆了一口氣,麵上輕鬆些許,深棕色的眼眸,依舊認真而真誠。
想到昨晚上蔡昱穎和他聊起,她和邱剛敖小時候的事情。歐文忽然明白,蔡昱穎為什當初一畢業,就毅然決然的選擇回香港了。
他笑說道:“其實,我當時不明白,為什蔡沛沛一定要回香港。”
“現在懂了,姐夫,原來你從那小的時候就開始保護她了。”
“謝謝你。”
歐文注視著他,深棕色的眸子,全是感激與誠懇。
對此,邱剛敖沒說話。
微垂下頭,隻是彎了下唇,冷雋的眉目間,窺得見些許對往事的淡然。
他隻是,做了自己認為對的事情,保護了他想保護的人。
麵前的歐文,笑著賣起關子,眉目討喜。
“姐夫,你知道蔡沛沛回香港是專程來找你的吧?”
邱剛敖點頭,深邃的眼眸,浮現出溫柔的神色。
“知道。”
歐文繼續說道。
“但你肯定不知道,其實在蔡沛沛大學畢業之前,更早的時候,她就來香港找過你。”
聞言,邱剛敖抬起頭,蹙眉,看向笑的得意的歐文。
“什時候?”
這件事,其實,也是歐文昨晚聽了蔡昱穎說的往事後。結合之前,他自己琢磨出來的。
不過,八九不離十。
“其實,在蔡沛沛還在上高中的時候,她也‘離家出走’過一次。你不知道,她膽子比我還大。一個人什也沒帶,就跑到香港來了。”
歐文說起這件事來,興致勃勃地。
倒是惹得邱剛敖一挑眉,多看了歐文一眼。
怪不得如今的歐文也敢離家出走呢,原來,是有個姐姐在前麵做了示範。
天知道,蔡昱穎昨天和歐文說起小時候的事情,是想讓歐文知道邱剛敖對於她的重要性,也想讓歐文放心和認可邱剛敖。
誰曉得,歐文轉頭就琢磨起了她離家出走的事情,現在還把這樁窘事告訴邱剛敖。
要是讓蔡昱穎知道了,指不定會殺了他。
歐文全然沒有坑姐姐的自覺,繼續說道。
“那個時候,她和那個女人關係很不好。在高中一次考試後,蔡沛沛就自己跑到香港來了。”
“那時我隻聽說,她是回香港來找人。不知道是找你,但是沒找到,還吃了不少苦。”
“後來回去的時候,身上受了傷,還是我爸派保鏢來接她回去的。”
話落,邱剛敖垂下幽邃的眼眸,眉尖若蹙,削薄的唇輕抿。
他沒聽蔡昱穎說過這件事。
照歐文說的,那個時候,蔡昱穎也才十五六歲吧。
一個小姑娘獨自跑回香港來找他,誰也不認識了,就記得他。
不知道,那個時候,她受了什苦。
臨上飛機之際,歐文還不忘給蔡昱穎耍個寶。
隔著一條長長的安檢隊伍,他大喊道。
“蔡沛沛,之前的話還算數的!”
“你叫我哥,以後,我保護你——”
喊完,還不忘衝她搞怪的眨眨眼,弄得蔡昱穎哭笑不得。
看著他的背影慢慢走出視線,蔡昱穎心的不舍加劇。
旁邊的邱剛敖攬住她的肩膀,轉移話題道。
“知道kevin剛剛,和我說什嗎?”
蔡昱穎偏頭,“什?”
看著歐文離去的那個方向,大男孩兒的話似乎還在耳邊響起,邱剛敖嗓音沉緩道。
“他說,他以後想當個警察。”
自從,看見邱剛敖幾次把危險中的蔡昱穎救出來。手術室的歹徒,昨晚上的陳英,那些歐文無能為力的局麵,而邱剛敖都能全力以赴。
自此,大男孩兒的心,也埋下了一顆名叫‘英雄’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
驀地,蔡昱穎忽然明白,為什歐文老是讓自己叫他哥哥了。
曾經她當做玩笑的戲言,現在成為了男孩兒夢想的目標。
和曾經的邱剛敖一樣,他也想,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從機場出來,一直到坐在車上,蔡昱穎的心情都不算好。
突然想明白了歐文的話,蔡昱穎感動的同時,也覺得莫名的難過。
沒想到,小時候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小屁孩,也長大了,懂事了。
“想去哪?”
邱剛敖拉上車門,看著副駕駛的女人,詢問她的意見。
知道蔡昱穎心情不好,他特地請假休了一天,陪她。
這可是實在難得,要是重案組的一眾人在這兒的話,指不定得驚得嘴巴都合不上。
能讓工作狂的邱剛敖,為了私事請假?
天呢,指定是霍氏銀行在大街上撒錢了,天上開始下刀子了,公子再也不喜歡女人了。
稀奇,真稀奇。
副駕駛上的蔡昱穎顯然沒意識到,能讓邱剛敖請假,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她邊伸手係上安全帶,邊說道。
“我想去墓園看看爸爸。”
邱剛敖沒多問,直接應道。
“好。”
大概二十分鍾的樣子,墓園便到了。
彼時也才上午九點半,墓園很安靜。清幽的遠山間,偶爾有幾聲清脆地鳥叫。半山腰環著輕柔的白霧,絲絲縷縷,繚繞不絕。
現已是四月下旬,春日的滿山清翠之間,一片灰白色的建築,香燭影綽,沉睡著逝去之人的靈魂,靜謐又肅穆。
今日來祭拜的人不多,蔡昱穎買了一些香蠟紙錢,帶著邱剛敖走到蔡正坤的骨灰龕前。
龕上,有一張黑白色照片。上麵的男人,永遠定格在了那個年紀。戴著一副眼鏡,儒雅風度,是個看起來很有書香氣質的男人。
邱剛敖接過香蠟點燃,幫著整理貢品,神情冷肅而認真。
蔡昱穎在骨灰龕前跪下,看著照片上正對著她笑的男人,嘴角也露出微笑。
“爸爸,很久沒來看您了。”
“好久沒和您說話,都不知道和您聊什了。”
“其實我現在一切都挺好的,歐叔叔和kevin對我都很好。至於,那個人”
說到這,她停了一下,又扯出釋懷和淡然的笑容。
“我已經不在意了。”
“我知道您當年的苦衷,我不怨您把我扔給她。謝謝您在最後一刻,也在為我考慮。”
情不自禁,蔡昱穎垂眸,眼角泛紅,心中又覺得難過。
“對了,您還記得阿敖嗎,就是小時候每次我挨打,都會來救我的那個小男孩兒。”
蔡昱穎看了眼正在點燃紙錢的男人,露出幾分溫柔,給自己的父親介紹道。
“爸爸,我和阿敖在一起了,希望您能祝福我們。”
邱剛敖擺好貢品,走到她身邊跪下。溫暖寬大的手掌蓋住女人握緊的手,無聲的給予著力量。
蔡昱穎抬眼,正對上他專注的目光,原本泫然若泣的白皙小臉,忽而笑了,像一朵沾了露水的山茶花,嬌豔欲滴。
邱剛敖握住她的手,看著蔡父的骨灰龕,跪立的後背挺直。棱角分明的臉龐分外堅毅,湛黑的眸子,眉宇間蘊藏著一抹銳利與正氣。
語氣堅定,嗓音清朗。
“伯父,請您放心。從今以後,我會一直陪著沛沛。”
“保護她,愛她一輩子。”
“請您見證。”
從墓園出來,蔡昱穎握著男人的手,心情放鬆,顯得活潑了幾分。
孩子氣地拽著邱剛敖的手,往樓梯下一蹦。平穩落地之後,又轉頭看著他笑,像是在等待表揚。
邱剛敖隻能從兩梯台階上跟下來,嘴角染笑,有些無奈。
“kevin的調皮搗蛋,估計都是和你學的。”
蔡昱穎又不好意思的抱緊他的手臂,嘴巴翹起,為自己辯解。
“才沒有呢。”
邱剛敖停下腳步,偏過頭看她,裝做不經意地提起道。
“那我怎聽歐文說,他的離家出走,是跟著你學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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