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亓嘉旭因避“送伶之禍”,帶著太子妃出京,美其名曰體察世情。
留下年幼卻飽經“世態炎涼”的皇孫亓汶洺,被駙馬傅時湛,三言兩語,哄騙至王府。
他軟軟的身子,伏在亓郴的身上,圓嘟嘟的小嘴巴向上一努,“姑姑,你讓汶洺和你一起住吧!”
往常亓嘉旭和她嫂嫂一起出門的時候,她都是主動請纓照顧汶洺。
今朝,不知是兄嫂真與她客氣起來,還是念在她剛成婚心性難料,不敢將汶洺送來。不過,汶洺倒是不跟她見外,聞著味兒還能找到這來。
亓郴有意要逗一逗他,故而偏轉過頭去。他望向夔園門廊,傅時湛的身影一閃而過。
“姑丈!”
到底是個娃娃,在亓郴思量著該怎喊他的時候,亓汶洺已經先她一步。
當傅時湛單薄的身影,再次輕飄飄出現在燈火漸明的夔園之外,卻在亓郴心口添了一股莫名的孤寂感。
“真是個乖孩子。”傅時湛隻遠遠地看著他們,並不靠近,雖然他笑得難看,但是不難看出,眼角眉梢溢出的笑意,是發自胸腔的。
“我嫂嫂出門這幾天,汶洺要在府上住段時日。”但是,話說出口,亓郴就覺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她將前夫的妹妹都帶進了湘淵王府,傅時湛也從沒苛待過那孩子。
傅時湛遠遠地“嗯”了一聲,點點頭,然後又問,“晚膳,你是在屋吃,還是一同在膳堂用?我讓他們備下。”
“和你一起。”亓郴摩挲著汶洺胖乎乎的小手,似是隨口一答。
這一來二去,眼前的詞兒又唱到“稻熟江村蟹正肥”,亓郴有些餓了。
“汶洺,起來了,我們去吃飯了!”她輕晃了晃身子。
沒想到汶洺整個人突然一輕,險些直接從她懷滑落下去,原搭在她肩頭的小手,好似全沒力氣了一樣。
甚至這一折騰,他都還沒回過神來。
“怎這不精神?”亓郴伸手去摸汶洺的額頭,又將臉貼了上去,直至篤定汶洺不熱也不冷,方長舒了一口氣。
汶洺原先水晶似圓溜溜的小眼睛,這時已經眯成了一條帶著血絲的線。
他搖了搖頭說,“姑姑,我沒事,就是覺著有點吵。”
姑丈說了,不能太刻意,雖然“刻意”這兩個字,他不應該懂。
但是父王每次出遠門不帶母妃,或者回家晚了,在門口捧著一碗宵夜的時候,母妃都會說,“亓嘉旭,你這樣刻意地裝可憐給誰看!”
他懂,所以他才不會像父王那笨。
亓郴一擺手,“都停下!”
夔園西邊牆角下,促織聲聲挑著燈明。
小汶洺,茫然地用手戳了戳右邊的耳朵,又往上移了一點,“這疼,”然後他又用力地搖了搖頭,“姑姑,現在好多了!現在不疼了,我們去吃飯吧!”
一大一小牽著手,搖搖晃晃地往膳堂走。
邊走,一個清脆的奶聲邊對目生的周遭,滔滔不絕。
“姑姑,汶洺好喜歡這!”
“姑姑,你看那棵大樹,它的葉子是紅色的!”
“姑姑!為什是紅色的呀!我知道了,因為晚上的燈火是紅色的!”
“因為,那是楓樹啊。”亓郴勾了勾他的鼻子,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
她這一整日,雖然泡在絲竹聲中,看似樂得悠閑,卻遠不如汶洺這一會兒工夫,給她帶來的簡單相處更加放鬆。
用晚膳的時候,雖然比平時多了一個人的位子,湘淵王府的長桌仍是寬敞有餘。
可汶洺自看見了一位高他一個頭的溫柔小姑娘,是姑姑也不喊了,姑丈也不叫了,誰都不跟了,吵著嚷著非要坐在崇溪姐姐的旁邊,才肯安心吃飯。
於是,在四歲的汶洺“爭強好勝”、“爭前恐後”下……
桌上的金絲小棗糕,被他□□成了泥丸似的一坨;梨片蒸肉倒扣在了傅時湛的裙角;好在枇杷是亓郴剝好了給他喂進嘴的,隻是給花臉加了一點淺淡的黃色而已。
這頓飯下來,灑在亓汶洺身上的湯水,攏共加起來足有半碗。
亓郴有些頭疼地看著這個髒娃娃,“一會兒,桑柔姑姑帶你去沐浴。”
“我要和姑丈一起去,然後和姑丈睡在一頭。”他這時候倒想起來傅時湛了。
“汶洺!”亓郴喝到,臉上浮現出一分佯裝的怒意,她知道這一頓飯下來,傅時湛必定難受,雖然麵上沒顯出來,說不準心已經開始罵她以及她收留這個小鬼了。
“我就是要睡,睡在姑姑和姑丈中間!”
亓汶洺卻是絲毫不怕,一張花貓臉,理直氣壯。
傅時湛隻是以帶他來找姑姑為條件,讓他這些天看著點亓郴身邊那些手腳不幹淨的伶人。
直到此刻,傅時湛才覺著他真是小瞧了他。他可是和亓郴一樣,身體流著珺天皇族的血。
“姑姑和姑丈,你隻能選一個?”傅時湛抬眼在屋內掃了一圈,亓郴雙頰微酡,賀崇溪看似若無其事地拿起來茶杯,伺候的人全都埋著頭。
這話隻能他開口。
隻能選一個是什道理?亓汶洺搞不清楚這雲山霧繞的話,這個時候,他又不是那聰明了。
既然聽不懂,那就由他說些能聽懂的東西,“我選崇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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