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剛行至京城的主幹道,路就堵上了。
杆子機靈,加塞兒似的又往前行了一段,但越堵越緊,實在動不了了。
“郡主,前麵好像有人在鬧事兒,怕是這會兒過不去。”杆子隔著車簾稟報。
柳婉掀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街上人來人往嘈雜聲不斷,行乞的、叫賣的、鬧市縱馬的應有盡有,烏泱泱亂糟糟一片。
這些年,梁仁帝多疑,君臣多有不睦,朝中奸邪之輩當道,朝外苛捐雜稅繁重,梁國境內餓殍遍野叛軍橫行,總之不太平得很。
“那就等等吧。”柳婉放下車簾,輕聲交代。她本就極少出門,遇上此等情形心難免不安。
“姐姐別擔心,我下去看看。”坐在對麵的宋墨彎腰站起,跳下馬車。
他本就身形高大,再加之一張長相出眾的臉,站在人群簡直鶴立雞群。
路上有人在側目,好帥一個小郎君,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人兒一般,連太陽的光都追著他跑呢。
還有幾名戴帷帽的女子在偷瞄他,然後羞紅了臉,低聲咬耳朵。
“也不知是誰家公子,許了親沒有?”
“怎,沒許親莫非你要往他跟前湊?”
“哎呀,人家隻是好奇而已。”
隨後便是一陣脆生生的低笑。
宋墨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往前方不遠處的事發地走。
有個行乞的婦人拿著破碗靠近,怯生生從斜後方扯了扯他的衣袖:“公子,賞點兒吧。”如此體麵又帥氣的公子,定也是個好心人吧?
然而……
“好心人”扭頭,目光如箭,冷冷吐出一個字:“滾。”他來自豺狼窩,對這世界本就沒存多少善念。
婦人嚇得身子一縮,差點跌了手中的碗,原來體麵又帥氣的公子也不一定是好人呢。
事發地圍了更多人,時不時傳來小孩哭聲。
人群外圍停著兩輛馬車,朱漆華蓋,車簾上印有國公府徽記,冤家路窄,竟遇上了同樣趕著進宮的卓承誌。
此時的卓承誌正在當街發飆,追著暴打幾個小孩兒,兩名小孩被打哭。
另一名“漏網之孩”邊逃邊嚷:“禦賜親事很美滿,偏偏小公爺瞎狗眼,偷腥不成被捉奸,痛失郡主獨哀怨。”
打油詩!
嚷聲很大,圍觀的人都聽到了,在小聲八卦:“捉奸?小公爺被郡主捉奸?”
“看上去體體麵麵的小公爺,怎的還偷腥呢?”
“渣男,怕是要被郡主甩了。”
……
卓承誌氣得吐血,一張臉脹得緋紅,國公府養出來的紈,哪受過這等閑氣。
“臭小子你別跑,看本公子今日不打瘸你的腿。”他擼起袖子就要追出去。
趕車的小廝一把拉住他:“小公爺您別追了,這路都堵了,若鬧到國公爺那兒去對您不好,再說了,眼下還得趕去宮呢。”
卓承誌這才收了聲,喘勻氣後焦躁地往回走。
倒過黴,但沒見過今日這倒黴的,打油詩都出來了,莫名其妙就臭名遠揚了,還被“捉奸”呢,這是捉哪門子奸?
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若讓他知道了是誰,定要將那人活活煮了。
宋墨遠遠地覷了一眼卓承誌,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這卓承誌雖貴為國公府獨子,看上去卻丁點配不上那位郡主。
無韁的動作倒是蠻快,略略感到遺憾的是,打油詩的文采有些遜色。
如何提高下人的寫詩水平?他轉身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思量這個問題。
躲在巷子深處一間宅院的無韁打了個噴嚏,指尖還落著寫詩時留下的墨汁,誰在念他?他要忙著寫詩呢,得多想幾首打油詩。
人群漸漸疏散,車馬總算能緩緩通行。
“外頭究竟發生了何事?”宋墨剛鑽進馬車,柳婉便擔憂地問。
少年彎唇一笑,眸中又暈開了一層柔光:“都是市井小事,姐姐不必擔心,馬上就能走了。”他沒提卓承誌這廝。
馬車驅動,車廂一抖,柳婉驀地一個趔趄。
宋墨趕忙伸臂去扶,指尖還未觸到她的衣裳,她卻早已腰背挺直地坐好。
少年白皙修長的手在半空滯了片刻,又黯然地縮回。
馬車很快到了宮門口。
沒進宮的腰牌,宋墨隻能在宮外等,“姐姐,早去早回,萬事小心。”他抬著一張清俊無害的臉。
柳婉溫柔一笑:“放心吧。”她雖極少出門,但該有的氣度與禮儀一樣不會少。
提起裙擺下了馬車,抬頭看天,神清氣爽。
今日她身著湖藍色衣裙,梳著雙丫髻,黛眉細如柳葉,墨染的杏眼倒重重光影,當真是燦若春華。
她還特意沒戴帷帽,朱氏的偏心眼兒傷她至深,她就想做點兒忤逆她的事。
已有路人朝她側目,美豔動人又婀娜的姑娘,誰不想多看兩眼,隻是沒人知曉她是當朝郡主罷了。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