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大娘到來,沈晚芸很驚喜,她今日原本想炒份臘肉送過去,如今對方正巧登門,她幹脆就留其在家中吃飯。
“真的方便嗎?”這對沈大娘也是種新奇的體驗。
“大伯娘你太客氣了。”沈晚芸笑道。
“莫要叫我大伯娘罷,聽著實在別扭,叫我鳳姑。”
沈大娘原名舒玉鳳,嫁給沈壯後被冠了夫姓,從此這澤雲鎮再沒有人在意她姓名。
“鳳姑,晚飯在我家吃吧,我用你上次送的臘肉炒個香臘三丁,你來嚐嚐手藝。”沈晚芸從善如流。
“好,鳳姑給你打下手。”沈大娘語氣滿是歡快。
沈晚芸正要阻攔,哪有請客吃飯讓客人動手幫忙的道理,但沈大娘早就擼好袖子去淨手。
她又看了看一切準備就緒的灶台,沈年坐在灶台前燒火,時文在院中幫他磨木材雕木硯。
案板上放著切好的竹筍丁和南瓜丁,旁邊還用瓦碗裝了小半碗青豆,輔料什的也全都擺了出來,好像沒有什地方需要打下手了。
她也就隨沈大娘去了。
“芸娘你準備何時動身呢?”
果然,沈大娘見灶台上整齊井然,沒有自己施展的空間,索性站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與沈晚芸聊天。
“七日後吧,麵攤還有一些小事情要交接。”
灶台上的鍋已經熱了,沈晚芸邊說邊舀上一勺豬油,待油聲滋滋化開後把南瓜丁先倒了進去。
“那芸娘你們是想搬去何方,淮京嗎?”
“不,遂州。”
鍋中的南瓜丁經過大火翻炒,顏色由明亮變得深沉,沈晚芸看準時機又把臘肉丁和筍丁一股腦倒進去,還擇了兩個幹辣椒,嗆人的香味撲鼻而來。
“遂州好,遂州好啊!”沈大娘的語氣充滿懷念,正在失神間,就聽得沈晚芸又道:
“我們要搬得離青山書院近一點,沈年該上學堂了。”
這句話猶如平地驚雷般在沈大娘耳邊炸開。
“刺啦——”沈晚芸最後倒下青豆,洗過的青豆帶著水滴,下鍋的瞬間發出響亮的油炸聲,濺起一片滾燙的油點。
她習慣性的往一側偏了偏,快速的揮舞著鍋鏟翻炒,直到臘肉的醇香和蔬菜丁的清香交織纏繞,沈晚芸趁勢撒了粗鹽胡椒粉,再度翻炒幾下,出鍋前還不忘撒上一把熟芝麻點綴。
這道色香味俱全的香臘三丁出鍋,她都沒有等到沈大娘出聲接話茬,不由轉頭看去。
沈大娘正盯著地板發愣。
“鳳姑,你怎了?”沈晚芸擦擦手,關切的問。
“哦,沒事,昨夜沒休息好。”沈大娘回神,情緒突然低落了起來。
沈晚芸想到她現在還須照顧癱瘓在床的沈壯,再加上操持生計和家務,便也明白她的辛勞。
“不若你進去歇會兒吧,左右這兒也無事,站著怪累人的。”沈晚芸一邊刷鍋一邊勸道。
“好。”這次沈大娘沒有推辭,她腳步輕飄的進了沈晚芸的房間,看上去頗有些失魂落魄。
因著晚飯多了一個人,時文自覺去後山摘了些野韭菜。
回來時沈晚芸剛將嗆白菜起鍋,趁著熱火熱油又炒了一大碗噴香的韭菜雞蛋。
屋中靜坐發呆的沈大娘原本還在因之前的話題情緒低落,在聽到沈年“開飯了”的歡呼後忙不迭站起身,將臉上的愁緒收斂幾分,扯了個笑容迎出去。
沈晚芸家隻有一間大木屋一個小院,院中有個灶台,灶台不遠處有一張石桌四個木凳子,恰好在雨棚的遮擋範圍中。
因著家中沒有堂屋,他們平日都在這張石桌上吃飯。
此時沈年和時文已經一左一右坐好,菜和飯已經全都端上石桌,沈晚芸原準備坐下,想了想又起身,準備燒個簡單的青菜湯。
時文立即也跟著起身忙碌,沈大娘見自己幫不上忙,隻好徑直走向石桌,坐在正對著夕陽的方向。
傍晚的夕陽並不刺眼,柔和的霞光被雨棚遮擋了大半,隻留下一抹微光,正好打在她強牽的嘴角上。
但在吃到第一口沈晚芸的炒菜後,她所有的負麵情緒全都一掃而光,隻餘了濃濃的驚歎!
那些尋常又普通的菜,在沈晚芸手中一過,仿佛被施了法術,味道鮮得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
就連沈晚芸蒸的米飯,她都覺得格外香甜些。
最樸素的食物也最安撫人心,沈晚芸做的飯菜就如她這個人一般,爽朗充滿幹勁,讓人看著就覺得有希望。
在幹了滿滿當當兩大瓦碗飯後,沈大娘覺得過去那些煩惱與糾紛也沒什大不了。
人終究還是需向前看的。
如今和三個小輩坐在一桌安靜的用晚膳,這種熱鬧祥和的氣氛是她自出嫁後就再未體會過的。
一股淡淡的幸福感爬上她的心頭。
晚飯後,沈大娘又回到那個冰冷的家,看著這個幾乎束縛住她人生中最美好歲月的地方,她的眼中劃過無限的悔恨。
沈壯睡在外榻的地板上不知死活,她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毀了她前半生的罪魁禍首。
眼神和心都是冰冷的。
沈壯如今連哼都哼不出聲,隻知道瞪著斜了的眼睛,但眼神明顯的畏懼與憤怒各占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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