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目暮警官為代表的搜查一課的警察看來,山瞳的舉動再正常不過了。她維護自己的權利,卻又展現出配合的態度。誠然,和馬場的交流結尾不夠愉快。但是,在麵對不正當的冒犯與輕視的時候,短暫的失態有什難理解的呢?誰不會對那樣的偏見生氣?
況且,她最後依舊保持了風度,有理有節,不卑不亢地陳述了自己的主張。白鳥和她過去的人際交往,讓他變得不適合審問。而在她和高木的對話結束後,目暮等人心,“她不是犯人”的主張占比又上升了些。
他們是在她的公寓附近搜出了帶血的雜物,可迄今為止沒找到凶器,也沒有屍體。公寓內的魯米諾反應是最大的疑點,但是,或許也該考慮一些其他的可能,一些巧合或極端情況的存在。
當然,審問還要繼續。另一方麵,人命關天,她對失蹤者的思念之情提醒了他們,尋找工作不可以忽略。
叫來醫生給她檢查過身體,確認沒什大礙後,目暮警官放下心。
他幹脆也讚同了高木的主意——總歸這小子話都放出去了,今日不再對她進行審訊,改成同其他知情者聊一聊,以求掌握更多訊息。
風見從頭到尾看著,一場兵荒馬亂後,她被送回了拘留室。
單反玻璃前的長官這才轉過身,按下另一個開關,聯排的屏幕自左到右依次亮起。而她的身影也在其中穿梭,如同一塊塊組成了蹤跡的拚圖……從走廊,越過新的房門口,抵達目標房間的對外公開區域。
風見以為她會選擇去往房間盡頭,但她就這停下了,在警員放開輪椅後,她坐在一張小桌前,一隻手臂放了上去,時不時輕輕敲打著。
安室透望著屏幕,沒有說話。
風見一時間甚至有種錯覺,那場穿透鏡子的“對視”,到現在為止依然存在著。
“她的表現……”
他遲疑著開口,回想訊問室的種種。搜查一課的刑警不知道真相,但他卻清楚。也正因如此,風見突然意識到一點。
“……無懈可擊。”安室透說。
“是啊。”風見道。
——哪怕她當真是凶手,這都是一套出彩的口供。
但他還覺得有點什,說不出來的別的東西。
“是‘符合情理’。”
在注視著她半晌後,降穀長官終於身形又放鬆了些,靠在桌邊,微微低下頭的他伸手捏了下眉心。
“你上過審訊課程,風見。”他道,“知道審訊過程中的優秀應對機製吧。”
風見:“呃……”
安室透抬眼看過來,一雙藍眼睛宛如大霧時的天空,呈現出一種溫度很低的色調。
“另一個名字是反審訊訓練中應用的技巧。”
“噢!”風間恍然大悟,“沉默,少開口,注意保持情緒平穩,減少與審訊者的感情鏈接,控製好奇心……”
“對。”安室透輕輕說,“這些技巧,無一例外,有共同的主旨,那就是盡量不提供信息,或者少提供信息給審訊者,因為任何說出口的話,都會變成證據。不止如此,看似閑談的話語,或者‘好警察,壞警察’之類的戰術,也都是希望被審訊者心理防線失守……關於好奇與求知欲也是,應對審訊者時,人們總希望從對方口中獲取信息,以便更好地掌控事態。當然,結局往往是被審訊者不知不覺中落敗,緣由是去‘試探’對方行徑的本身就在交代自我。”
這些道理甚至不止在審訊這一場合適用,它的變體與擴大化,可能是探聽消息……
這時候,風見也想起了上司卓越的情報能力。
……也可能就是人與人之間最常出現的大大小小的謊言。
“那。”
隔了一會,風見才捋清楚這番話背後的含義。
“她……”他看向屏幕的女孩,一臉驚愕,“她沒按這些來做!”
——是不知道嗎?
考慮到對方的真實身份,風見很明智地沒把這話說出口。
“故意的嗎?”
“……符合情理是很難的。”安室透卻轉而說起了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不,也不總是很難。若是一個人本來就生性沉默,與人交流時會用不說話來消極抵抗,那,即使他在審訊中做出這樣的反應,也會被以為是正常的,可以理解的。”
“啊——”風見似有所悟地答了一句。
“但假如他是其他形象呢?樂觀,熱心,開朗……如果這樣一個人成為被審訊者,他就要麵臨巨大的困境。是表現出自身的性格?還是按照反審訊技巧行動?”
風見:“性情大變,會顯得很可疑吧?”
“那這個開朗而樂觀的人就不能沉默。與此同時,他說得越多,就會越容易被抓住把柄。他的每一個行為都要符合語言設定的邊框。”
“那還是別說話了。”
“能做到這點是很理想的狀況,需要與解釋自我的本能抗衡。”安室透道,“然而,對她應該不是難事,她卻沒選擇這條路。”
——她對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該有”的反應,沒有回避對話與交流。
“她就不擔心犯錯嗎?”風見不解。說法前後不一是最常見的突破口。
“不擔心。”安室透凝視著監控,房間正中的女孩。她還是沒什改變,用手指在桌上點來點去。
“她足夠自信。”他沉聲道,“哪怕再多的交談,她也有信心,自己的措辭完美無瑕。”
這背後予以支撐的,是絕佳的記憶力和強悍的心態。
“她為什要這做?”風見再次震驚,“還有,她到底在幹嘛啊?”
戴眼鏡的公安人員不太理解她的動作。
安室透盯了屏幕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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