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他道。

    這一聲令她有了反應。

    “沒人這說我的……”

    “早知這樣……”琴酒用手帕去浸她發上的水,“真不如我十年前送你一顆子/彈。”

    “當初我就該把皮斯可那個老匹夫打死……”

    他又瞥了波本一眼，沒好氣地道，“還有地上這個人！你到底跟誰學的,這一套一套,致命的天真……你是想要純粹的光明嗎？別跟我說，你傻到了這種程度，就算你有那天真，你的腦子也不該能騙過自己才對。”

    從不存在百分百的純白，也沒有應許之地與理想國。

    山瞳：“我不是……”

    “那就是想去別的陣營？”琴酒道,“那就做幹脆點，排除後顧之憂。”

    他的眼神如從前般冷厲。

    “我怎跟你說的？不想要什,就斬草除根，保證自我的安全,殺掉所有的對手。”

    ——不管對象是誰。

    女孩一言不發。

    “計劃多久了？”

    山瞳與他對視。

    “……從一開始。”

    ——真是好得很。

    “你問過我,是不是從不會去記死人的臉。”琴酒道，“我告訴你，是的，死了就是一了百了,我絕對不會記住你。”

    “那也沒什關係。”

    “是嗎？”

    “我……”山瞳垂下眼，“我背叛了組織，不是嗎？”

    “……”

    琴酒：“你覺得,我違背那位先生的命令，要你接觸g係列藥物，是什行為？”

    “……反正不是背叛。”山瞳說，“你可能是瘋了。”

    男人擦著她的臉的力道驀地增大了。頓時她的頰上就紅了一片。

    山瞳：“瘋了一小會。”

    用指腹揉了揉那片發紅的肌膚,琴酒喉嚨滾出了歎息聲。

    “你到底在想什,小瞳？”

    這次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

    “你想要什,就去拿什……整個世界對你來說都是唾手可得，沒什困難的……”

    “很困難。”她說。

    女孩的睫毛上垂著一顆又一顆的淚珠，顫顫巍巍，像早春被寒風侵襲的花朵。

    “還很痛。”

    琴酒的心弦抽緊了。

    “痛什？”

    “我不知道。”她目光淒楚，“從……那之後的每一天。”

    那一整座城市的火海……

    “每時每刻，從不曾停止。”她說，“我失誤了，犯了錯，失去了絕無辦法再得回的東西……從那之後，就開始了。”

    他渾身一震，將她攬進懷。這一下令他單膝跪進了水中，她的發頂抵著他的下巴，字字泣音就在他的胸前。

    極燙的淚水與冰涼的海水交融，如同一場行人無法躲避的大雨。

    “你為什要來？”她道，“我想讓一切公平的，我真的盡力了……瑪克死了，那很疼的，你知不知道，就像是我也跟著死去了一次……”

    “我知道。”

    “像我最初走路困難時，能感受的每一步，都很痛，它們連綿不絕，沒有盡頭……遠不如沒有知覺。”

    當我還不是現在的我。

    “我知道。”他抱緊了她，“都是我……”

    他竟將她拖入了這樣的境地嗎？

    “不是你！但你為什不能在其他地方好好呆著，我沒辦法做更多了，我從一開始就在騙你……”

    “沒關係。”

    “你想過這種可能嗎？”

    “我……我想過。”他放柔了聲音，“我又不是蠢貨，你隔三岔五，就把提醒告示貼腦袋上了。”

    “那你為什不能把槍拿起來？”

    “我不在乎。”琴酒道，“我下了賭注，記得嗎？”

    “可你輸了。”

    “哪輸了。”他說，“不是得到了唯一特殊的待遇嗎？”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誰也不會相信這張臉上能展露如此純粹的笑容。

    “一條生路，一次新的選擇。”

    “是很醜陋的生路……”山瞳說，“我不是不知道，但我不想讓你死。”

    “那就夠了，我不會死的。”

    “我也不想讓他死……”她又哭了起來。

    “他啊……”

    琴酒望向地上安安靜靜的男人，說來諷刺，他總嫌棄神秘主義者的聒噪。現下竟然真希望他能趕快恢複那份煩人。

    “他不會死的。”他斬釘截鐵道。

    山瞳跟著投去視線。

    大腦反饋的結果毫不樂觀。

    【20】？【30】？【5】？

    “你在說謊。”她說，“我能分辨出來。”

    “不會死的。我保證。”他道。

    對於在場的兩個人來說，這或許是他們最像平凡生活普通人的時刻。世界黑暗，天崩地裂，命運降臨，靜待宣判，人力已不能及……但是，不管是什結局，會有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你，會沒事的。哪怕那是什用處也沒有的廢話。

    “不會嗎？”而她居然真的也再問了一次。

    “不會，你有我的承諾。”

    也就在這時候，那個人的胸膛終於開始起伏了。

    不代表完全樂觀的結果，但幾率猛然上升。

    【50】

    “看。”琴酒用輕鬆的語氣道，“他很快就會好的。”

    “為什。”她道，“我背叛了組織……我背叛了你。”

    【金發】

    【指導者】

    【背叛】

    關鍵詞重疊，思維宮殿場景翻轉。

    時空變換。

    十九世紀真實發生過的一切。

    ……

    倫敦，火海前的最後一夜。

    “塞西利婭。”

    城堡的走廊，金發紅瞳的英俊紳士笑眯眯地對小少女招手。

    “過來，我有些話想告訴你。”

    “什？”

    她不明所以。

    兩個人來到了書房，相對而坐，他推給她一盞紅茶。

    “明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威廉莫亞蒂道。

    “我知道。”

    彼時還是塞西利婭的山瞳說不準自己是什心情，但她早就看出了眼前人的計劃。

    他將自己變成[犯罪卿]，打造成大眾仇視的目標……聚集了如此多的仇恨，明日，他會給自己安排的結局隻有一種——那就是邁入“大快人心”的死亡。

    從而，令整座城市，乃至整個國家的人都知曉——潘多拉的盒底，希望永存。

    處於不同位置的人也能並肩戰鬥，人們將從勝利中得到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