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林序三轉兩轉去了自己在隱秘院落。
十幾年在外麵養著別的女子都沒有被發現,林序倒也不似最初那般謹慎,稍作輾轉就去了那宅院。
譚朝麗一直悄悄跟在丈夫身後,直到他進了那處院子。
給他開門的人討好的喊著“老爺”,譚朝麗遠遠聽見林序似問了什,門房道了一句。
“太太和姑娘方才吃過飯了,老爺放心吧。”
太太姑娘
譚朝麗腳底打了一陣晃。
她不敢相信地向後退了回去,在那門房私下張望的時候,暫時避開了。
她從不知道,林序還有這一個院子,但莫名就想起了他以前,總是愛在休沐的時候去京郊別院,她還跟他去過幾次,但每每她帶著兒子過去,他便要嫌棄吵鬧,道是來京郊就是為了清靜,她帶著許多人來吵吵鬧鬧,還如何清靜?
譚朝麗是他的妻子,林老夫人去世之後,她便是林氏的宗婦,管著林氏闔族的內宅事,不得空閑,之後便也不去了。
終歸丈夫不是好女色的人,連侍妾通房都沒有,她還能懷疑他什呢?
可今日
譚朝麗又在那門前站了一時,冷靜下心神,讓人去問了這宅院鄰,好生打聽了一番。
這院子並不在林序名下,而宅院空無人許久了,這兩日才有了人,至於什人住在內,周遭鄰居便也都不知道了。
可巧恰有一處緊鄰的宅院要賣,那院落緊緊挨著這間林序的秘密院子,譚朝麗毫不猶豫地,當即買了下來。
房主自然喜不自勝,還應了譚朝麗的要求,完全替她保密。
當天下晌,她就進了剛買的宅院。
僅僅一牆之隔,她站在隔壁的牆下,就能聽到間的聲音。
她沒聽到丫鬟婆子嚼舌根,沒聽到小廝管事拌嘴,反倒在某時,聽到了一個歇斯底的女子的聲音。
“林序!你快放了我們母女!你可以用你的權勢囚我十幾年甚至一輩子,那寧寧呢?!她才十五六歲,你也要困她一輩子嗎?還說是按照你的意願,把她隨便嫁給什人?!”
女子的聲音淒厲,這句話喊過,林序生氣又無奈的聲音傳來。
“雁雁小聲些!我們的女兒我自會對她有安排,我滿心都是你們母女,這點你還要懷疑嗎”
有門關起來的聲音吱呀一聲。
後麵林序又說了什,譚朝麗便聽不清了。
隻是就方才他和他的“雁雁”說的兩句話,就已經足以讓譚朝麗腦袋似被敲碎一般,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
今早看見不知何人傳來的信時,她還有些不太相信,但找到這密院的時候,便已經容不得她不信了,如今又聽見了林序親口說出來的話。
譚朝麗突然有些想笑。
原來她所謂的與她門當戶對、琴瑟相合十幾年的丈夫,竟養了旁的女子在外多年,還有了十五六歲的女兒?!
當年,她遲遲未有身孕的時候,問過林序好多次,要不要通房,要不要侍妾,他二話不說都拒了。那時候她心不知道有多感動,覺得這輩子為林氏再苦再累都值了。
所以後來公爹林閣老說什,林序同她交代什,她便都照做,她再沒懷疑過林序一點。
可如今想來,她遍身泛寒。
林序不要侍妾通房,是因為他根本心一心一意隻有他愛的那個人,而自己給他做妻子,又多年都懷不了身孕,到底是因為什?
譚朝麗恍恍惚惚,卻越發想笑了。
林序如此愛“雁雁”,可那女子卻好似恨極了他,一點都不想留在他身邊呢。
這算什,自作孽不可活嗎?
盛夏的炎熱天氣,譚朝麗沒有上門去揭穿林序,隻是覺得渾身發冷地,抱著手臂向外走去。
她這半輩子為林序,為林家盡心盡力地做事,就得到這樣的回報嗎?
她公爹林閣老應該也知道吧?是不是因為那女子身份,進不了林家高貴的門庭,所以林序隻能把人養在外麵,卻娶了她,後又讓她給他生了孩子,算是沒有負了他在家族的使命。
譚朝麗沒有再坐林家的馬車,甚至她恍惚著走在大街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去什地方。
仍舊回到林家,繼續做什眾人豔羨的林大夫人嗎?
她騙得了別人,騙得了自己嗎?
可若是去拆穿林序,也不能怎樣吧,不過最多納那女子進門,就算如此,林序也不會因此感激她,對自己和兒子也一點益處都沒有。
緩慢地走在街道上,她腦海晃過太多思緒。
若她始終沒有孩子,當下立刻和離,誰也別再惡心她,可她還有個兒子,還流著林氏的血脈。
她該怎辦?
隻不過,譚朝麗忽然想到了另一宗事——到底是什人,給她送了這信,又是什意思?
然而下一息,從臨街的茶館出來一個小廝向她走了過來。
“正吉?”譚朝麗一愣,“你怎在此?你家大爺呢?”
正吉同譚朝麗行禮。
“姑夫人,大爺就在茶館,正是令小的來請姑夫人茶館一敘。”
譚朝麗怔了一下,隱隱明白過來什。
茶館不起眼的雅間。
譚廷看著自己姑母,一向明豔奪目的她,此刻雖然還穿著綺麗華服,可臉上蒼白,眼中再沒了淩厲的光亮,臉上有了憔悴之色。
譚廷還沒開口,便聽見姑母問了他。
“是你給我傳的信?你是什時候知道的?”
譚廷見姑母即便經曆這般,也保持著理智與冷靜,倒有幾分佩服。
“侄兒知道此事有些日子了,隻是林氏還有許多密事,彼時侄兒一直在查,便也沒有當即告知姑母。”
譚朝麗並不怪他,在所有人眼,她是維護林氏尊貴門庭的第一人,即便她姓譚,也是那林氏的人
譚朝麗自嘲地笑了一聲,卻問了譚廷。
“你說林氏的密事?什密事?你查到了什?”
她問了這話,譚廷便無意再隱瞞了。
“姑母約莫不知道吧,林陳程李四大世家殘害忠良多年,我嶽父項直淵、大太監顧先英,還有”
他說到這頓了一頓,嗓音啞了一時,他看住了姑母譚朝麗。
那一瞬,譚朝麗心跳一停,聽見了侄兒的話。
“還有我父親都是他們聯手害死的!”
正因這四大世家聯手,他們有意地選了不能上任的人,前麵接連出事,才輪到譚朝寬去了那疫病區做事,而陳氏悄悄下手,這才造成了譚朝寬的“意外”身亡。
他們弄死了譚朝寬,也等同於壓下了整個清譚氏。
這正是林閣老的授意!
若不是有三老太爺、五老太爺力挺譚廷,宗子之位落到譚朝宣手,譚家就徹底成了四大家族的附庸。
譚廷說完,譚朝麗便用力閉起了眼睛。
她以為琴瑟相合的丈夫,十幾年深愛著旁人,而她從小最疼愛的弟弟,卻正是她夫家和旁的家族,聯手害死的。
可笑她什都不知道,任憑林氏父子擺弄,還替林家延續血脈,有了孩子!
那一瞬,譚朝麗恨到了極點,牙縫蹦出幾個字來。
“林氏,害我至此”
譚廷手下亦攥了起來,林氏已經大禍臨頭了,不可能再翻身了。
而他被林氏禍害的姑母可怎辦?
他不由想起太子議事的時候,眾人都沒能議出來的一樁難辦之事。
太子強勢回宮,勢必要被四大家族阻攔,而皇上尚在宮中,不排除四大家族會造謠生事,造成太子造反逼宮的局麵,倒打一耙,拉下東宮的名聲,掩飾他們的罪行。
即便不能成事,但太子是子是臣,皇上是父是君,這樣的說辭一旦傳出去,多少對太子仁德名聲不利。
彼時議事,眾人也沒有個好辦法,不過譚廷看著自己的姑母,想到姑母與林氏難以分割的關係,一個計策悄然形成了。
林序在沈雁和女兒處,沒有討到半分好臉,還想要再勸勸他們母女,卻被自己的父親叫回了林府。
林閣老一眼就瞧見了兒子頸邊的抓傷,冷哼了一聲。
“你可真是有出息,一輩子就隻顧著這一個女人。”
林序並不想與父親說這件事,父親鄙夷庶族,他說什都沒有用。
林閣老也不想多言,“行了,這般緊要關頭,把心思都放到朝事上來。”
他道,“太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定國公又率軍前來找人,我心實在不安穩。眼下已經找了一個替身,過兩日就道是已經發現了屍體,你親自將替身屍首帶回京城安葬,就算是太子沒死,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林閣老想著自己的計策,心下稍覺安穩。
他雖是聽著兒子應了,可想到兒子並不似自己這般雷厲風行,總被男女之事牽絆,又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你在外養人我無所謂,但不能壞了我的大事,也不要在這個關頭,被譚氏發覺,等日後萬事定下來,譚家自然要潰敗,屆時你讓譚氏把沈氏納進家也無所謂,終歸譚氏也硬氣不起來了。”
他說著,又交代了林序幾句。
父子二人說完,便各自離去了。
隻是在不遠處的蔥鬱樹叢後麵,譚朝麗聽完那父子二人的話,閉起眼睛,冷笑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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