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
她穿著她最愛的綠色,穿過寂靜的京城大街,踏著泥濘,裹挾著風和雨,來到那株雞蛋樹下,來到與他相約的地方,彼此相對。
目光流轉盼星輝,丹口微啟破朱顏。
她撐著傘,如約而至。
外麵是雨雪天氣,淅瀝小雨,輕柔的雪,落在傘上。
行邇看著她款款地走來,想起春天時花樹下,漫天花瓣雨下她背對著他也是這美的。
春天的交談已成往事,如今又是冬天了。
“你來了?”他問。
“我來了。”她答。
她又對他笑了,開懷,開眉,釋然燦爛。
行邇有點晃神了,記憶中的她也笑,清清淺淺的,夾著淡淡的愁緒,不似今日。他覺得,為了這個,他已等待得久了。
風致也在看著他,那個少年換下了竹青袍子和白色披風,甲胄在身。少了幾分俊雅,多了幾許英挺。盔帽遮住了他的眉骨,他彎延似山脈的眉不見了,隻餘下他浩瀚的眼睛。挺立的絲綢護領對襟係上,遮住了他修長的脖子。下麵是厚實的甲衣,鑲嵌著鐵甲葉,防兵器也防火器,甲衣是黃色鑲紅邊,她記得他是鑲黃旗的。中間前後各一塊護心鏡,下麵跳動著他強而有力的心髒。再下麵是梯形的前擋和腰側左擋,他骨節分明,冒著青筋的手握著劍,劍鞘樸素,劍飲血很多,它已不需要華麗的裝飾。與劍並肩的是一把弓,那把弓纏著鴉青色的布,似琴弦,輕輕一拉,錚鳴之聲。圍裳圍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分左右兩塊垂下來遮住了他的虎頭蔽膝,蔽膝之下是他的尖頭直筒軍靴,黑色絨麵,白色靴底,暗繡雲紋,包住他矯健的小腿。
他站在雨中,細雨打濕了他頭盔上的紅色插纓槍,顯得有幾分孤寂。
她向他走近,仰首,把傘高舉在他的頭上,說:“下雨了,怎不帶把傘?”
他含笑,俯首,接過她的傘,再走近半步,使她置於傘的羽翼之下,看著她說:“你說你習慣淋雨,我陪你。”
甲胄在身,他似乎愈發高大,風致仰著頭,看著他。黑夜中,雨絲中,他的眼睛像迢迢流動的銀河,隱藏著璀璨的群星,傾泄出光華與溫柔,且這溫柔隻對她一人。
他在笑,浩瀚星空溢出星光,琥珀美酒甘醇。
這一刻,風致覺得很值得。為了他和她,勇敢一次很值得。
即便最後分開,也曾相攜,於願足矣。
凝視著她的動容目光,半響,行邇回神。他看了看她的裙擺,問:“玉佩呢?”
目光下移,風致這才注意到他隱於下裳後的玄圭龍玉佩。她抬手,一笑,掌心張開,“在這。”她答。
黑夜中,瑩白玉佩落於她的掌心,沉默,溫潤,一如它的主人。
粗糲輕輕刮過掌心,行邇接過玉佩,對她說:“我替你係上吧。”
說罷,便半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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