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殿後殿，趙敏德正在高發披散，一身素衣裹身的盤坐在正中央，四周則是幾尊泛著佛光的金佛，而他的麵前擺著一堆治水史鑒。

    前些天他故意與楚天華正麵發生爭執，被罰到這反省，剛好可以趁這段無人問津的時間研究治水方略和實地考察，為今後監督修壩做準備。他知道這也是父皇給他的機會，他要好好把握。

    這時，妙音提燈曼步走來，一步一生蓮，她放下提燈走到趙敏德旁邊坐下，與其同高。

    “殿下，您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妙音燉了些金箔蓮子羹，喝兩口吧。”妙音關切道，端出熬製一天的羹遞過去。

    剛好這個時候可以放鬆一下，趙敏德便暫時放下手中的書，接過來邊喝邊問道：“怎得？是朝中又發生什大事了嗎？”

    “並不是。”妙音道，“是蕭公子已經在國子學落學，而且近日太子那邊有意拉攏，就是不知為何，當日司馬伯將他請入殿中又將人踹了出去？”這邊妙音正不理解，而那邊的趙敏德卻已然發笑。

    “殿下為何發笑？”

    趙敏德拜拜手道：“司馬家最討厭那些不務正業的紈子弟，尤其是司馬伯，最為看不慣，看來這位蕭公子沒少折騰他。以他那種脾氣怎會失了分寸去教訓一個小輩。”

    講到這，妙音也不由發笑，之前她在暖春閣見過蕭雲宏，確實是一個嬉皮笑臉的登徒子，看來是把司馬伯氣得夠嗆。不過這樣也好，假以時日至少蕭雲宏不會是個威脅。

    “最近我不便出殿，朝中的事恐怕要靠疾安與你了。”趙敏德喝完粥，將白玉碗放回托盤中。

    “是。”妙音答應道，“那蕭雲宏可否需要繼續拉攏？”

    趙敏德不假思索道：“當然需要，蕭雲宏如今的價值要遠超從前。”經曆禹州大水事件，雖然蕭家麵上無財，但其性質已經從經濟方向轉換到了政治方向，價值已經不單單是錢財所能概況。

    不過幸好，蕭雲宏的身邊還有明朗。

    一切事情交代完善，趙敏德便抬頭看著妙音，仿佛像是看見了母親，“等過些時日我便可以出關，你帶我去靈隱寺可好？”聲音中帶著一絲眷戀一絲懇求。容德妃唯一的靈位被趙敏德偷偷放到靈隱寺的佛祖後麵，也得以萬人供奉。

    “好！”妙音回道。

    然後趙敏德就又拿起書接著攻克，忽而探頭笑著提醒正要走的妙音：“妙音，近些天涼了，記得多給自己備些衣裳。”

    妙音轉身微微一笑，欣然接受，便緩緩關上門。在她眼，趙敏德永遠都是那個笑得明媚的少年，需要被人保護的孩子。

    次日，陽光充分，照在國子監的訓練獵場上。雖然已經是秋冬，但是獵場上的草還是被特意保持在春夏的綠色，擱置兵器和休息的敞篷搭建在獵場東西兩側。

    這時從兩邊的敞篷中各自走出十幾個少年，一邊綠，一邊紅。今天是國子監與國子學一同上騎射課的日子，綠是國子學的統一服裝，紅則是國子監，路菲菲和明朗都在隊列當中。

    不過就是國子監和國子學雙方向來勢不兩立，一方瞧不上一方商門祿氣，一方則是打心眼不服氣對方是皇親國戚。

    就這剛一見麵，兩邊頗有一種勢不兩立的氣味。路菲菲忽然意識到，蕭雲宏能出現在國子監純粹是個例外，這些年就沒見幾個平民階級能進國子監的，看看這麵前一個個趾高氣昂用腳看人的皇親國戚，她忽然明白了蕭雲宏的不易。一是自身條件超乎常人的優秀，二是真的有錢，三是有柳家高官擔保，這才讓蕭雲宏成為國子監的學生。

    據她所知，至今為止平民想跳躍階級依然隻能通過科考，一部分官位為世襲，大部分則是壟斷在朝廷內部，平民想翻身更是難上加難。怪不得他們國子學的學生爹媽情願把家產的一半充盈國庫也要把孩子送到國子學。

    總歸一句話，窮的平民翻不了身，像他們這樣富有的平民總可以搏上一搏，改變家族的地位戶籍和命運。

    “切，牛什牛，是眼睛看不見人嗎？非要用下巴！”旁邊的藍禪嘟囔道，被金蘭芝有意用胳膊抵了一下才肯閉嘴。

    而對麵那一片紅也在討論他們。

    “對麵那個尖嘴猴腮就是蕭雲宏啊？~也不過如此。”其實心還是有幾分忌憚。

    他們絲毫沒有察覺到那邊的哥舒明朗和鄭錦華斜了他們一眼，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國子監其實也分撥，一撥是像明朗鄭錦華這樣的沒有階級之分的人，另外一撥就是像楚天華那樣的。

    “呀，那個額間有一顆紅痣的是誰？看著跟我們一樣。”“，長得跟戲子一樣空有其表罷了！那兒像我們天華哥。”他們的目光忽然集中到路菲菲身邊的金蘭芝，一個出於嫉妒說出後麵的一番話。金蘭芝那獨特的富貴氣質著實亮眼，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小王爺。那額間的紅痣自從被蕭兄點上去就沒再弄下來，就算穿著一身綠，他整個人在陽光下也像是一尊佛金燦燦的。

    此刻的金蘭芝已經察覺到對麵不友好的眼神，他皺了一下眉頭，拿弓箭的手不禁緊了一下，這眼神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蘭芝你別在意，不過就是一群沾父輩光的家夥，在我眼你可比他們隨便一個人都要強的多，看我今天不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路菲菲聳聳金蘭芝的肩膀，替他罵這群下三濫的東西。一旁金蘭芝緊繃的心算是鬆下了些，嘴角露出一抹淡笑，蕭兄的話總是這寬人心弦。

    而路菲菲則是一直盯著對麵的哥舒明朗，但明朗仿佛一直躲避她，好像很不願意見到他，打招呼也撲了個空。

    正巧，姍姍來遲的楚天華剛好走進了獵場，還是坐在馬背上被人牽進來的，氣焰最為囂張。不過他今天來不僅是以畢業學長的身份，還有助教。

    “天華哥怎來了，不是說楚家將軍今天來教我們騎射的嗎？”一直研究著自己小人畫的李小公子問道。

    “不會吧！楚家將軍不會是不願意教我們吧？”藍禪不悅道。

    “怎會，天華哥他們不是這樣的人！”李臣良捏著自己的小人書憤怒道。

    “呦~一口一個天華哥天華哥叫的多親~你看看你！”藍禪兩指彈了一下李臣良的頭，“人家都把欺負到國子學了，你還在這說人家好，你個小王八分不清好壞啊！”

    “哎呀~你別捏我的臉~”李臣良生氣道，藍禪還是不鬆手。

    國子監大多高官子弟都是嫡係的才能進，向李臣良這種生母不詳又非嫡係的多多少少會被欺負，才過去沒幾個月就被高官老爹給安排到了國子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