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轉瞬即逝。
秋日大典也在萬眾矚目中開始。
大典一開始,嬴政就率先祭祀了大禹。
在五帝之中,禹無疑是最具有事功精神的一人,也是後人中唯冠禹帝以‘大’字,這絕非虛妄之頌,實因其功業超邁千代,奠定了華夏文明之根基也。
大禹治水以救民,劃九州而立製,設井田以安農耕,封國建製以明國家,設天子百官並常備軍隊以統諸侯.
凡此等等。
一言以蔽之,華夏邁入國家時代,自大禹始也。
嬴政對大禹的尊奉是發自內心的。
他同樣期許自己創立的製度,能如大禹的諸侯封建一般,延續上千年,甚至是更久。
但同樣這次的大祭也是一場政治對話。
是始皇向天下臣民再次正麵宣示新政宗旨。
而且在這次的大祭中,嬴政第一次全麵回顧了六國的失政暴虐:‘六王專倍,貪戾(ao)猛,率眾自強,暴虐恣行,負力而驕,數動甲兵。陰通間使,以事合從,行為辟方。’
也第一次正麵提出了秦滅六國的起因和宗旨。
即內飾詐謀,外來侵邊,遂起禍殃。義威誅之,殄熄暴悖,亂賊滅亡。
這是對山東六國民眾的昭示,也是對複辟勢力的警告,六國乃自取滅亡,非秦無道也,而後便是全麵的回顧了秦政的德風化俗一麵,列舉了天下太平大治的種種善績。
這次大祭十分莊重宏大。
總體意向是明確的,又隱含著某種微妙意蘊。
不過。
百官的關注點都不在大祭上。
而是這次參與大祭的人選中,諸公子竟皆在列,唯獨少了一人,便是十公子。
全程下來。
都是長公子在主事。
這讓不少官員神色微動,心中也不禁生出一抹意動之色。
唯有李斯等人眉頭微皺。
這次的祭文,他們察覺到了些不同尋常,陛下似乎對六國餘孽徹底沒了耐心,也徹底放棄了維穩的想法,更為甚者,還在這次的祭文中強調了德風化俗。
這跟大秦自來的法製相悖。
李斯看著始皇寬大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凝重。
對於德治,他自是厭惡。
不過大秦不可能全麵轉向德治,因而他雖有些不解,但也並非太過放在心中,隻是陛下一言一行都不會那簡單,這次秋日大祭本就舉行的突然,又如此莊重宏大。
恐是暗有深意。
“陛下究竟是意欲何為?”李斯在心中盤算著,眉宇間卻是皺的更緊了,回過頭,他看著身後的一些朝臣臉上止不住的喜色,神色略微有些不滿。
陡然間。
他似想到了什,臉色微微一變。
儒以文亂法。
儒家推崇的德治,講究的非是以法治人,而是推崇以品性治人,若是拉長來看,而今真正能讓陛下如此上心的,朝堂上下,恐唯有一人。
就是十公子!
也唯有德治能為其開罪。
想到這。
李斯瞬間就明白了。
他望著四周麵露喜色的百官,眼中不僅浮現一抹冷色,他們以為十公子這次在劫難逃,殊不知,陛下從來就沒有想過放棄十公子,甚至肯為十公子做出一定的取舍。
這次十公子之所以沒有出場。
實是以退為進。
“隻怕百官全都想錯了。”李斯低聲道:“十公子固然違了法,但十公子所為,竟皆利於大秦,陛下是何等人物,又豈會因小失大?這些人這段時間的所為,完全枉顧大秦政事,實是愚不可及。”
“隻是陛下最終會如何處理?”
“現在朝堂大多半朝臣都站在長公子一方,若是陛下輕舉輕放,就算提出了德治,恐也會引得朝臣不滿。”
“不對。”
“陛下前幾日特意征詢了退下老臣的建議。”
一念至此。
李斯已全部明白了。
朝臣弄出的這出亂象,陛下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也從來沒有想過處罰十公子,隻是朝臣群情激奮,陛下的確該給天下一個交代,因而陛下就堂而皇之的給了朝臣這一個交代。
李斯冷笑一聲。
最終不禁的搖了搖頭。
朝堂的官員很多還沒反應過來,天下早已變了,大秦非是昔年的夏商周三代,而今陛下大權獨攬,根本就不會理會朝臣的建議,想靠口舌、上書、彈劾,就影響到朝政,讓陛下不得不做出妥協,這些人注定打錯了主意。
他們越是彈劾。
陛下就越不可能退步。
皇權豈能兒戲?
“陛下既已選定十公子,我也不能再這般猶豫了。”李斯心中暗暗做出了決定。
此後,始皇又祭祀了舜帝。
這讓李斯對自己的想法更加認可了。
舜帝在主流正史中,人品功德堪稱五帝之最。
其一,舜帝最孝慈,順適屢屢虐待自己的父母兄弟而不反抗,最終感化了父母兄弟,其二舜帝愛民,法度平和公正,其事跡多多,其三,舜帝敦厚仁德,堪稱王道典範。
“大秦新政,上承天道,下順民心。力行郡縣,天下一法,和安敦勉。自今於後,師法舜帝,常治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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