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是有羈絆的。

    在禮樂崩壞，法製缺失的戰亂年代，這種羈絆維係著群體的道德底線。

    當然，道德隻能約束有道德的人。

    不過，普通人行惡大多隻在轉念之間。若是此人惡意叢生的時候，有什人，有什事羈絆著他，有極大的可能，他會放下心中的惡念。

    沈安安的曾祖父定下“連坐”的規矩，一開始隻是無奈之舉，畢竟大家都太餓了，太窮了。普通人在餓極了的時候，與畜生沒有區別。

    百餘年來，桃花寨一直延續著這個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是人都有感情，有了感情就會有“例外”打破規矩。

    比如說，沈安安的父母憐惜老鐵匠夫婦老年失子，同意他們收養柳彥行兄妹，結果……

    再比如說窈娘，如果俞紅妹的父母堅守水寨的規矩不可破，水生一家又怎會……

    沈安安並不覺得“有感情”是一件壞事。相反的，她認為沒有感情的人，根本稱不上一個“人”。隻不過她不得不承認，很多的悲劇都是感情用事造成的。

    就比如此刻，就比如她，五年前，若不是她瞻前顧後，被各種情感羈絆著，沒有一刀殺了柳彥行，今日的她哪需要與他虛以為蛇。

    沈安安想不出花蓼的來曆，隻能暫時放下這件事，板著臉嘟囔：“既然天門寨的人這討厭我們，不如我們明日一早就回去。”

    “也好。”柳彥行點頭，走進屋子放下燭台，詢問沈安安，“安安，你有沒有覺得，天門寨太富貴的。”

    沈安安幾乎冷笑出聲。柳彥行想幹嗎，出賣天門寨眾人，博取她的信任嗎？

    柳彥行歎息：“雖然阿栩他們都叫我一聲師傅，但……大家六七年沒見了，我確實不知道他們如今的想法。你都看到的，阿栩去了桃花寨，隻找你，都沒有給我送個口信。”

    沈安安故意刺激柳彥行：“我原本以為，韓栩沒去找柳大哥，因為他想和我說的事，和柳大哥有關。”

    柳彥行微微一愣。

    葛雲朝幾乎輕笑出聲。沈安安此話太輕率了，但是他喜歡，他就喜歡她偶爾的孩子氣。

    沈安安歎氣：“不瞞柳大哥，我覺得天門寨鬧鬼。”

    柳彥行心中一跳，狐疑地審視沈安安，盤旋在他頭上的疑問，再次縈繞他心頭：韓栩終究還是說了嗎？

    沈安安故作天真：“柳大哥，天門寨的老人，除了那個馮侖，是不是都被惡鬼吃了？”

    柳彥行張了張嘴巴，喉嚨沒能發出聲音，外麵突然傳來震天的金鑼聲。

    葛雲朝打開房門，隻見山腰上星星點點都是火光，嘈雜的人聲中夾雜著“抓賊”的吵嚷著。

    柳彥行走到葛雲朝身後，看到韓杼匆匆跑進院子，揚聲問道：“外麵發生了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