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

    一切活動結束時已經很晚了。cto的眾人準備回去時卻發現周桓不知道什時候離開了休息室，經理青哥和ad金咎對視一眼，金咎默契地起身，揣上手機出了門。

    青哥則指揮著讓大家先上車，外麵太冷。

    金咎，cto現任ad。

    他和周桓認識良久，從最初的hii共同首發拿下s8的全球總冠軍，又選擇不遠千和周桓轉到lpl賽區，至今已經是三四年的光景了。

    而這長的時間合上特殊的節點，足夠讓他對周桓的了解遠勝於其他人。這也是為什青哥會讓他來找周桓的原因。

    隔著很遠，金咎就聞到了從走廊盡頭的洗手間傳來的濃重的煙味。他歎了口氣，突然想起2018年的冬天。

    那個冠軍是hii俱樂部時隔五年的第二個s冠，但卻是隊內其他人職業生涯最高的一個獎項，在所有人都欣喜萬分的時候，周桓和隊伍提出了要先回中國一趟。

    放假嘛，回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隻是馬上就要開始的冬季轉會期，讓他的回國申請多了一絲奇異的信號。

    但隊內還是給他放了這個假。走的那天，金咎在基地門口和他送別。

    其實他能承認，這場送別也許會是作為隊友的最後一次見麵，下次見麵可能就隻能是世界賽，作為對手。

    “和你一起打比賽，很開心。”那時候的金咎中文還不好，這句話是為了這場道別特意學的。

    周桓很高興，笑著用韓語回複：“我也是。”

    直到那個時候，周桓在他的印象，還是那個永遠自律，永遠堅定的追求勝利的樣子。

    因為這個，在lpl的隊伍向他遞出橄欖枝時，金咎接過了，也如願的在cto繼續成為周桓的隊友。

    但人的轉變很有可能就在一瞬之間。

    在2019年的年初，春季賽剛剛開打，cto當時還被稱為紙麵實力上的銀河戰艦，周桓眼還有光，還有一往無前的追求，還有永不放棄的勇氣。

    這一切，都消失在新年假期回來之後。

    在改變之前，現在想來也是早有預兆。

    周桓曾經是一個甚至不知道自己手機放在哪的人，後來天天揣著一個手機，除了強製關機的訓練賽，就連rank都要抱著手機。

    那副生怕錯過一條消息的緊張樣子，那個電話好像從沒打通過的苦悶樣子，已經到達了被這群不甚敏感的直男調侃，是不是有了喜歡的女孩子，是不是談戀愛了的地步。

    周桓總是說：“沒有談戀愛……打職業哪有時間戀愛？”扭過頭又沉默，“人都找不到了……”

    那個新年周桓回來的很早，除夕都沒過就回了基底，獨自留守基地的金咎嚇了一大跳。

    同樣嚇他一大跳的還有周桓的狀態。

    ——憔悴的、沉默的、瞳孔一片漆黑，仿佛丟了魂一樣的……正如現在這個靠在牆邊抽煙的他。

    周桓麵前的垃圾桶上方煙盤堆滿了煙頭。就連抽煙，也是那個時候染上的習慣。後來就煙不離手，生怕自己不會早死一樣的抽煙方式。金咎又敏感地感覺到，這和那種為了用煙來提精神的人是不一樣的。

    他好像是在煙霧升起的朦朧幻境之中尋找一個永遠也再見不到的人。

    “周，”金咎抱臂在周桓身後叫他，“要走了。”

    “……”

    被叫的那個人沒說話，又熟練地吐了個煙圈。場館內的燈光早就暗了下來，襯得他指尖猩紅的點愈發明顯。

    “周。”金咎再叫他一聲。

    “嗯，知道了。”

    每個人在比賽前都被強製化了妝，周桓也不例外。

    但此時都已經脫得差不多了，斑駁的粉底掛在臉上，廢了老大勁才遮住的黑眼圈也暴露在外。常給他化妝的化妝師也忍不住感慨，世界賽的壓力未免太大了，周桓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

    隻有隊友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一整天、一整天的睡不著。

    “還是因為噩夢嗎？”金咎並排走在他身邊。

    “……沒辦法，”周桓苦笑，“對不起……但我真的睡不著，一到這個時間，就會……夢到一些人，夢到一些事。”

    沉默。

    “要不，退役吧。”良久，周桓在走出場館前的一刻，終於和金咎吐出這一句話。

    “你……”，這話驚得金咎汗毛在冷風到達前就直立起來，“已經這嚴重了嗎？”

    他知道職業選手這種作息和輿論環境，很容易引起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疾病，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那種被心理問題折磨到不得不退役的選手，當時隻是可惜，現在落在了自己隊友身上，更多了一份不甘心，替周桓不甘心。

    外麵的風刮得很大，呼呼地吹。

    上海的燈光是永不會消逝的東西，不論什時候，都亮堂堂的、白慘慘的，人逆身行走在這，會被身後的光變成一團漆黑，看不清模樣。

    “嗯，很嚴重。”

    對於搞電競的粉絲來說，今天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不論是贏了的隊伍的粉絲四處衝浪表達自己的快樂也好，還是輸了的隊伍粉絲到處和黑子吵架，個人的粉絲又四處甩鍋分鍋也罷。

    總而言之就是兩個字，熱鬧。

    整個電競圈亂成一鍋粥，但總體的趨勢還是在指責這次隊伍中表現不力的中單和下路。

    尤其是對線期就表現得明顯不如對麵lck隊伍中單的隊長張隸，說他年紀大了就應該給後輩讓路，而不是賴在那個位置上拖累隊友；也說下路中的輔助，年紀太小沒有大賽經驗，上去隻會送，視野做不好開團也開不好；說金咎是個韓國人，隻拿錢不辦事，carry的地方總是拉胯……

    完美詮釋了一些電競糟粕精神。

    至於打野，倒是有人找出了一些小的自媒體在世界賽期間拍照和錄下來的視頻，麵周桓的臉色能肉眼可見的一天比一天差，到了最後，甚至連重度模糊下的視頻都能看出來他眼下的整圈青黑。

    網友：“嘖，辛苦打野了，帶著這樣幾個隊友拿了亞軍。”

    “要我說，確實。”

    “趕緊跑吧，這個賽季結束就趕緊溜。”

    “希望周哥在打比賽的時候的腦子分給選隊、選隊友。”

    鋪天蓋地的言論突然出現一條不太引人注目的發言：“我記得在比賽開打之前有人說有個瓜，比賽都打完了，切還不切了？”

    “我看是釣魚的吧。”

    可等到淩晨五點，輿論突然炸了鍋的樣子，就真的可以用釣魚的一個話術來形容了，那個詞就是“打窩”。

    什釣魚，簡直就是捅了個魚群的窩。

    那個主題是“兄弟們，機緣巧合得到了一個著名打野的八卦，有圖有真相”的帖子被頂到最上最新，紅彤彤地標著紅色。於此同時，微博上的話題也掛上了熱搜第一，明晃晃地跟著一個“沸”。

    cele女友

    周桓照片

    話題點進去都是那個主題貼中樓主最新更新的兩張手機對著ipad拍攝的照片，照片有些模糊，可能是因為二次拍攝的緣故，但即使模糊，周桓的臉還是清晰可辨。

    一張是自拍，昏暗的燈光下，能看到周桓合眼半躺在明顯屬於ktv的沙發上，一個女生虛虛地靠在他的懷，舉起來拍照的那隻手的手腕上帶著一根紅色的手鏈，上麵墜著金色的小兔子。

    另一張也是自拍，隻是他們躺的地方換了，變成了一張床，燈光依舊暗淡，周桓側身躺在床邊，隻露出了睡著的柔和側臉，一個女生蹲在床邊湊近周桓。